抿唇,无言。 沈遇继续说道:“可奈何时运不济,到底是没追上她去盛安府的马车。”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我当时只怪我真是迟了,却到底无可奈何。后来,听闻她死在屠亓……我彻底怨上了我父亲,若非他不肯点头,我便是早早前去提亲。若是早些,她何须死的那般……” 他顿住,轻吐二字:“……污糟。” “我看透了这些世族,这群高官!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寡恩少义,无为至此!当日我父亲口中的数万人何其无辜,今时死于异乡的妥欢亦是如此。不过一女子,却要被家族故国所抛弃,嫁去那蛮夷之地,为这样的家国受尽苦楚、凄然死去。何其悲怆,何其无辜?难道我自小学的礼、读的书,便是要为这样的朝廷俯首?今时至于俗流失,世亦坏败——我却难为恬而不知怪!” 沈遇目光如炬,愤恨难掩的模样,当真让湛良镜想起了先生曾和自己说过的话——何为纯臣?该是将这黎明百姓放于庙堂之上。不为君王死,只为社稷苦,则为纯臣。 可是……湛良镜也知道,此时的沈遇不算是纯粹的纯臣,不过是因为那被众人所抛弃的棋子是他所中意之人,他由此陷入了一种困境。不知读过的圣人书、学到的臣子道该用在何处。以至于,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或许,他该恨的,不仅仅是他口中的世族高官。 沈遇因忿恨而起伏的胸膛缓缓平静,长吁道:“后来一次一次的巧合,我终于确定她就是妥欢,她没死在屠亓,那具尸骨不是她。我竟是开心的一夜未眠,我甚至对你……心存感激。” 坐在对面的男子,大大的兜帽盖住他的上半张脸,可沈遇知道他正在注视自己。 “我知你非好人,也决计不会信我,且你已知晓军事防略图由我泄露,生死全由你一句话……” 沈遇挺直了身姿,即使一身粗布衣衫,也难掩一身清华之气。 他正色:“可我非贪生怕死之徒,决定以防略图和妥长珩做交易的那一刻,我便已然做好身首异处的下场,直到过了两年时日终于事成,我或有悔,却未怕过。此事,是错,是大错!可我,不会因你胁迫而做违心之事,你更别肖想如今知晓妥欢尚在人间的我,会任由你将她卷入你那波诡云谲之中。” 片刻,湛良镜道:“若我非要她随我一起,你又当如何?” 沈遇声音沉重:“她,非你禁脔,也非我要她如何她便要如何。我爱重她,便要护佑她不再成为任何人所玩弄的棋子!” 沈遇一字比一字重,如同要刻在心里:“沈妙檀,此心决然,亦复何言。” 胁迫? 禁脔? 棋子? 波诡云谲? 此心决然? 湛良镜细细的琢磨起这几个字,只觉得心中空空然,不由心道——他,就这么爱重她?爱重一人,便是如此护佑? 他从不知爱重一人该如何,此时突然得闻,只觉犹如重锤,恍惚之下却不知该作何反应。 最终他心中升起恼怒——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听到这些。我不喜欢沈遇谈及妥欢的神情语气……一切,一切都如此不喜欢! 缓缓的,湛良镜又笑了起来。 笑的似乎收不住那份杀意。 他的手指仍旧细细的摸索着那锋利。 兜帽将那双湛蓝的眼遮住,可笑声却掩不住那份狠厉。 “沈妙檀,你知道我想杀你吗?” “知道。”沈遇淡淡的回复。 “不。你不知道。” 湛良镜死死的握住那暗器,锋利刺穿了肌肤,疼痛刺的他如同嗜血猛兽被带刺围栏圈住一般的困倦狂躁。 他就这么笑,笑声好听,却让人毛骨悚然。 “我多想杀了你啊。剥皮啊,抽筋啊,让你在明狱司里受尽刑罚痛苦不能自已的惨叫哭诉……可是——” 他的笑声陡然停下,声音嘶哑低沉:“我要留着你的命……” 沈遇听着,只觉得不寒而栗。 那双滴血的手掀开兜帽,露出那双湛蓝色的眼眸,衬着那发红的眼角,如同困兽一般。 他只是勾出笑意,这张苍□□致的脸上就生出了几分近乎癫狂的狂妄。 “沈妙檀,我们,做个赌,就用——” 如竹般的手指松开,露出刺破掌心的暗器,伤口的血顺着滴落。 “——你父亲的命,” “——和,” “——妥欢的运。” 湛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