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没有回应。 湛良镜也不恼,又继续道:“高莞贤。你为何查找?” 沉默片刻后,沈遇缓缓开口。 “当年,我因心中困顿,假口为著书离家游历。至杭州,遇一乞丐。他因贼人戏耍而恼羞成怒,奋起反抗犯了杀人罪,被判斩首。我与他有过缘分,他央我把他的尸首与亡妻埋在一起。我应了他,又被他拉着,只得听他讲述和亡妻之事……” 沈遇顿了顿,清俊的脸上生出几分诡异的神色:“他说他的妻子本是高门贵女,后同他私奔随他漂泊,因染病客死他乡。听得此番话,我自然心下惊疑,后来便也存了心思兜转追查,知晓那乞丐应未撒谎……他亡妻……” 眼见沈遇有些踌躇,湛良镜替他说了下去:“身出高氏,闺名莞贤,嫁于妥亨,生育一女。” 湛良镜自然是一听也便明白过来了——当年高家女同一书生私奔,父母愤恨不已,树碑言说从无此女。谁知刚好被妥亨钻了空子,给滟三安了这个名头逼嫁于他。 妥亨到底是妥亨,偷梁换柱自来用的巧……当年他率军逼死长兄,后逼滟三假借高莞贤的名头嫁给自己,除了为争权夺利的缘由,是否也是为了游侠滟三?那个身怀有孕的、自己的长嫂? 湛良镜似乎被自己逗笑,唇角勾起,冷笑着给妥亨坐实了罪名。 沈遇看向湛良镜,见他神情嘲讽,不由心下又是一惊——他竟然知道妥欢母亲是顶替高莞贤之人?!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只是这么一惊,到底还是沉下心来,再不多言。 沈遇压下那份无奈,继续说道:“我听此,回到清河,本欲将此事埋在心里不再探闻,更无须告诉妥欢。然不了多时,听闻她随母亲去了盛安,我原想等她回来,却得知……她奉旨远嫁。” 沈遇眉间升起一丝愁怨,紧握成拳:“就这么……被当作了棋子。” 湛良镜看着他,问道:“那你,又是为何要盗回她的尸骨?” 沈遇抬眼看他,并未搭话。 “你对她,到底何意?” 沈遇还是没有回话。 在沉默中,湛良镜仍是面色不改,可袖中的手不由摩挲起了昨夜刺客所用的暗器。 湛良镜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沈遇,突然想起了沈思远——沈遇是沈思远最钟爱的儿子,若扒了他的皮,送到那老东西眼前,沈思远如何不心碎而死呢? 他的眼里似乎又看到了火光中的大明关。 先生站在城墙之上,指着那城下大军中的沈思远,轻声道——“你瞧那人,曾同皇兄为救我,赌上过自己的脑袋。” 先生笑的仍旧温和,摸了摸稚子乱糟糟的头发,又指了指自己的头颅——“不过,现下那人,是来取我这颗脑袋的。” 先生笑的眼睛发红,直到流出血泪,才凄然北望——“兄弟阋墙,挚友反目,我竟不知哪种更为催人心碎?” 心碎……湛良镜不知心碎如何,却晓得如何碾碎人心。 比如此时,眼前这个令先生心碎之人的爱子,便是能让沈思远受丧明之痛的最好刑具。 湛良镜的手指微微划过那暗器的锋利,眼睛从沈遇的头顶一寸一寸的落到他的脖颈。 如何剥开活人的皮囊,湛良镜熟得。 他能将活人的皮剥下时,那皮还能鲜嫩的如活着般血色,譬如一件最是精艺的绣品。 沈思远……如今就在清河啊。 若细细的剥,慢慢的剥,临到了清河,那皮囊还是热的呢! 湛良镜的眼睛微微发蓝,似乎都能看见沈思远抱着这皮囊哭瞎了眼的模样——多好啊!当年先生流下血泪,如今你受丧明之痛,也算铢两悉称,相称的价!多好啊! 可是在此之前,须得点了他的哑穴。若是吵得妥欢进来…… 念及此,湛良镜的手微微顿了顿——她若看见,若看见……会如何? ——会……恼? ——会……怨? ——还是……恨? ——甚至……杀我? “我…原是想娶她的。” 这突然的一句话,让还在沉思杀戮的湛良镜一愣。 湛良镜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白面郎君,他生的一双眉眼温和,是如清俊无尘般的人物。 “你,说什么?” “你问我对她,到底何意。”沈遇的声音仍是温和,带着那淡淡愁怨的低沉,“妥欢,是我幼时便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 湛良镜似心微动,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