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姬这嘴真真胜过蜜糖千万。”中宫笑吟吟道,继而仔细叮嘱,“可在这御殿中,皇嗣乃顶顶要紧事,来日定要好生保养,为皇家开枝散叶。” 耳后根彤彤红起,只觉系发髻之上的血红琵琶凤簪如火烧一般蔓延至脸颊,我颔首道:“妾妃谨遵娘娘教诲。” “依婉姬如今恩宠,想来不日便可诞下皇嗣。”珩贵嫔面容一团和气。 我含笑依礼道:“承珩贵嫔吉言。” “如今只权淑媛、窦修仪诞下嘉慎、嘉淑二位帝姬。彼时权淑媛历迁丽仪、姝嫔、丽人,有孕而晋姝贵姬,诞下帝姬后方晋淑媛。窦修仪自不必提。中宫亦只恭成殿下一个养子,婉姬可一定得抓紧。以婉姬现下恩宠,迟早有诞下皇嗣、登临九嫔的那一日。”紧接着,琽贵嫔悠悠笑语,一袭烟霞银红色无花纹如意团符羽纱锦缎宫裙愈加衬得她今日风采夺目,容光焕发。 周围气息不知怎的,瞬间冷下,众人纷纷低头静默,面色不安,椒房殿内一派死寂。连侯昭媛、墨丽仪之流亦收敛嘲色,垂首不语,弗敢多舌。琽贵嫔却是仍旧浑然不知一般,姿容惬意。 中宫凤眸登时直射琽贵嫔,似黑无常手中的勾魂索,含带深恶痛疾的恨意,直勾勾的眼神令人心底发颤。然则不过瞬间,重恢复温和端庄样貌,令人恍惚那不过一场恍惚之间的错觉。 “不知娘娘方才所言恭成殿下——”觑着周遭嫔御的神色,我仔细留心,试探着出言询问。 孰料一旁的珩贵嫔对我微微摇了摇头,一袭浅紫色缀明珠弹花暗纹对襟百褶长裙之下,摇头的动作不可易察,面容微带警醒,自赤金镶夜明珠耳坠微微摇晃之时,语气温和而微带责备地提点道:“婉姬素来有眼色,今日怎的如此莽撞。” 我一转头,瞧见中宫眼眸满是霜冻之色,心下一惊,出了一额头的冷汗,赶忙起身行礼,“妾妃失言,还望娘娘赎罪。” “琽贵嫔不过轻提一句,妹妹何须如此惶恐。中宫大度宽厚,自不会责备妹妹。”温贵姬岔开话题,对中宫赔笑道:“说来自娘娘有孕起,陛下便吩咐人于白鹤羽园修建一座茧凰亭,别致小巧,可谓匠心独具,只允娘娘一人赏玩美景,孰料倒便宜了咱们姐妹。托娘娘的福,咱们姐妹方有此福分。此番妾妃等,倒要特意多谢娘娘了。” 话头经温贵姬如此拉扯,自然远了不少。众人亦含笑,纷纷行礼道谢。 中宫闻言,面色稍转霁悦,点染灿春,“无妨,此乃陛下恩典,咱们理该同享才是。” “娘娘得陛下如此爱慕,真真儿叫妾妃艳羡。”礼贵姬笑道,语气清淡而温和。 众人亦纷纷应和,恭祝中宫来日顺利诞子。 礼贵姬道“爱慕”而非“宠爱”二字,兼众人祝贺龙胎,凤容焉有失落之态? 闲话半刻,待中宫面色疲乏,众人见状,依礼告退。 一出凤仪宫仪门,前方琽贵嫔身影遥遥一晃。 我眼眸一转,思绪一荡,步履赶忙上前,婉和笑道:“琽贵嫔,不知妾妃能否与娘娘一道回宫?” 琽贵嫔客气答允,“自然可以。咱们本就同居一宫。” 一路鸟语花香,微风送爽,吾等笑语连连,格外可亲温柔。 嘉德宫寝殿内,家具皆樟木精雕而成,七彩六柱卍字不断头璎珞纹琢“丝悯”笏状白玉樟木床,朱漆描金,弥漫无尽樟香;氤氲水汽自紫砂壶中升起,银针香气自壶中飘出,清新醇和。 絮絮约莫半柱香,我方吐出目的,道明来意,试探着问道:“早先娘娘提及恭成殿下一事,不知现下可否详细告知前因后果?” “这——”琽贵嫔停顿片刻,抿了抿稀薄的淡色粉唇,吞吞吐吐道:“论理——”犹豫片刻,啜饮一口,叹气低声道,似颇为难,“恭成殿下乃一内御所出。” “内御?”我奇怪道:“敢问系何人?” 此言意在问她被封为何等品阶。 “她未受册封,早在生产那日便难产而亡。”琽贵嫔叹气,语气甚是惋惜。 “那陛下可有追谥?”我狐疑道,脑中细细思索——皇帝自登基以来并未追谥任何嫔御······ 琽贵嫔叹气,雾气缭绕中,悠悠啜饮一口道:“她亦不曾被追谥。” “这,娘娘可知为何?”我愈加狐疑。 “陛下对她并非无情,甚至可谓情根深种。只是她出身着实卑微,帝太后对此万分不满,是而——”琽贵嫔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无花纹如意团符纹路的宫裙之上,色泽愈加深暗,仿佛正在蔓延开一片漆黑的深渊阴谋。 “不知陛下对恭成殿下系何态度?”我狐疑道。 “自然万分看重。若非如此,亦不会命中宫收养。”琽贵嫔再次叹气,纤纤柔夷托着盏底失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