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威远侯府门口。晏离没下车,让拾舟上前去叫门。 拾舟还没动身,威远侯府守夜的小厮看到马车上安王府的标志,赶忙上前问询。听闻是安王亲自驾到,小厮赶忙一边招呼其他人去叫大公子,一边打开门,将安王恭敬地引入府中待客的方厅,请安王上座。 室内的家仆们都是泪眼惺忪匆匆赶来,低头用余光偷瞄安王喝茶,大气也不敢出,不知这位一向同大公子不和的阎王为何会突然造访。 引晏离进门的小厮已回到大门口继续看守,却盯着安王府的马车轱辘出神,他内心十分不安,若安王来没什么好事,那他可就惨了,大公子对外一向温和,但对他们这些仆役可从不手软。 喝了两口茶的功夫,贺良琪到了,他显然是慌乱起身,衣带匆匆系上走到方厅已开了大半,脸上端着笑,先给晏离行了个礼,“不知安王驾到,鄙府蓬荜生辉。劳王爷久等,还望恕罪。” 晏离嗤笑,也不叫人起来,“贺大公子见客都是这么衣衫不整,不成体统的吗?” 跪在地上的贺良琪又羞又恼,不敢辩驳此刻刚过子时,正常宾客哪有这个时间上门的道理,只好干笑了两声,“王爷恕罪。” 见贺良琪这幅模样,晏离更后悔实不该将阿沅交给这种人,不再说题外话,“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他嘴上说着“相求”,却没什么求人的姿态,看也没看贺良琪一眼,只把玩着手中的茶碗。 “不像有事相求,到像是来寻仇的。”晏离心中腹诽,开口却仍是谦逊有余,“不知王爷有何事需要在下去做,在下必定全力以赴。” 听了这话晏离终于肯将目光移到对面人的身上,狭长的双眼带了些戏谑,“哦?如此便先谢过贺公子了。我要命你退了和姜府的亲事。” 贺良琪听了前半句话脸上刚做出一副和煦的表情,一句“本该如此”马上要脱口而出,听到后半句时,险些没反应过来一口应下。 他极不自然地转换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态,迟疑道,“王爷莫不是在说笑,王爷恕罪,这可不太好笑。” “我从不和人说笑,这便是我要你做的——和姜府退婚。也不需你奔波,将你们二人当初交换的定婚信物交与我就好。”晏离表情动作都没变。 贺良琪这才知道,这个安王今日是来折辱自己的。他再按捺不住,站起身来,“王爷不要欺人太甚!” 听了这话,晏离不怒反笑,他从椅子上起来,走到贺良琪身前,一脚揣上贺良琪腹部,将其踹到在地,“我命你起来了吗?” 贺良琪咳出一口血,忍不住一脸屈辱,咬紧牙关重新跪好。 晏离微微弯腰,看着贺良琪的脸,满脸嘲讽,“圣上如今还没有同意威远侯请封世子的折子,听说威远侯对跟在他身边从小抵御外敌的小儿子甚是喜爱。你说我若是帮忙跟圣上提一句,我想圣上也会更满意封一个年幼的小世子吧。” 贺良琪瞳孔缩了缩,转头盯着安王,眼神冰冷。 晏离不以为意,直起身来,依旧气定神闲地看着贺良琪微笑,“嗯?” 不知过了多久,贺良琪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低下头,“但如王爷所愿。” 目的达成,晏离再也不耐烦和这人多说一个字,一炷香过后,便有仆人将信物送来,他叫拾舟接了,提步离开。 晏离并没回府,叫拾舟将马车赶去姜府不远处的一个拐角,也不去叫门,就在马车内枯坐了一夜,他想见她一面。 一直坐到晌午,晏离还是没出马车去见她,他不敢,他怕如今只是一场梦,他怕见了姜阿沅梦就要醒了。 晏离坐在车里听见人声逐渐喧闹起来,想起前世阿沅的及笄礼也是如此热闹。 前世不曾有过接触,他对秦家来说是个无甚交集的人,秦阿沅的及笄礼自不会邀请他,但他耐不住心中冲动,悄悄做了仆役打扮,混入姜府。这是他长这么大做过最出格的事。 姜府并不大,但他之前没来过,不知道观礼之处怎么走,又怕走到不该去的地方,冲撞了府内女眷,只得暂时借一处茂密的竹林遮挡身影,好在这日府内人人都很繁忙,并没有注意到他。 晏离运起轻功悄悄跟在两个要去观礼宴帮忙的丫鬟后面,听她们压低了声音闲聊。 “小姐今日要梳头的簪子是贺姑爷提前三个月去灿星楼王大师处求得的呢,据说是王大师第二得意之作,千金难求的,咱们小姐命可真好。” “小姐说了好多次了,不许府内下人称贺公子为姑爷,你还敢叫。不过小姐确实是命好,父母疼爱,未来的夫婿也尽心。哎你刚说,贺公子买来王大师的第二得意之作,那王大师最满意的作品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