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泽回来的事传到明英宫时,高瑗正在对镜梳妆,她拿起桌上的几支小珠花簪在发上,笑道:“可算是回来了,他这一回来,我皇兄可算是高兴了。一连记挂了三个月,如今终究是放下心了。” 她今日选的几支小珠花都是平日不常戴的红梅珠花,景颐见了,打趣她道:“今日长主心情很好呢,选的衣饰都比往日鲜亮些。” “秋来百花凋零,不免寂寥,带些艳色,看着心情好些。”她歪着头打量着头上的小珠花,浅笑道,嘴角的笑涡看着很是动人。 “这倒也是,昨日贵妃也换了个橙红的衫子,很是明艳呢。” 高瑗挑挑眉,无奈笑道:“可不是明艳,如今秋日风刀霜剑,摧红折绿,唯有贵妃依旧美艳动人,占尽君恩,连带着魏家近日里荣宠也格外隆些,如今在朝中趾高气昂呢。” 景颐知道她意有所指,四下打量一圈,低声道:“长主可需要咱们的人动手?” 高瑗似是觉得这话有些好笑,露出一个小孩子一般清澈的笑容,道:“景颐啊景颐,杀鸡焉用宰牛刀?魏氏这幅样子还用我出手?就凭他们手上的军权,朝中自会有人瞧不惯他们。不只是魏氏,五大兵马世家,萧、梁、魏、唐、常,若是不愿意放军权,自然都是会被清算的,其余的几个,什么宁氏……” “长主忘了,宁氏不是将门,乃是书香世家。”景颐打断她道。 高瑗被她这样一提点,先是一愣,才有些无奈地笑道:“我都忘了,宁氏是文臣呢,只是好巧不巧出了如今最负盛名的两个将才罢了。宁家二位国公,楚国公掌一万禁军,秦国公掌三万神策军,这还不算他们各自封地至少还有十万军呢。”她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难题,眉毛皱成一团。 景颐见状忙宽慰她道:“长主也不用如此担心,二位国公最是忠心不贰,再加上秦国公如今不是您的人,有什么能担心的呢?五大将门里,魏氏与唐氏看着嚣张,内里不过是绣花枕头一包草,萧氏与梁氏也是忠义立家的,常氏如今也在您的麾下,等到太平时节了,卸了他们的军权想来也是不难。如今我们先得对付的,可是昌王。” 高瑗深深叹了口气,道:“昌王,是啊,昌王。四叔不比七叔,是个难办的。我如今最怕的,乃是四叔收买了魏氏与唐氏,如此一来,只怕为虎作伥。” “怎么会?魏家有个贵妃,贵妃又身怀六甲,如何会投靠昌王?” “现在是不会,可是没了龙胎,又没了贵妃之后呢?我若是昌王,就干脆对贵妃动手,以此让魏氏倒戈。我皇兄是个心软的,他没有如此手段,四叔可未必。”高瑗冷笑道。 景颐也觉难办,道:“那该如何?我们是不是要保护贵妃?” “自然要保,怎么也是一条人命。不过如今贵妃也已经够小心了,她自己也知道,腹中龙胎实在宝贵。”高瑗摆弄着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她像是烦躁极了,弄得这些东西叮叮当当直响。 外面跑来一个宫人,隔着帘子禀报道:“长主,陛下驾到。” 高楷刚才还在御书房见宁泽,一转眼竟然已来到了明英宫,高瑗很是意外,赶忙披上一件水蓝外衫,出去见驾。 秋高气爽,昨夜刮了一整夜的风,将天上刮得半点云彩没有,今晨明英宫落了一地的叶子,宫人们正扫着庭中的落叶,唰啦唰啦的声音倒衬得分外静谧。秋日的阳光仍旧明媚,早就没了夏日的燥热,照在身上格外温暖,高楷沐着阳光走来,脸上的笑容却比阳光更灿烂。 高瑗迎上去,躬身行礼道:“皇兄今日心情很好呢,可是有什么好事?” 高楷一把将她扶起来,挽着高瑗进了内室,朗声笑道:“可不是好事,西北军屯如今算是整治好了,子渊这一回来,朝中也是有了顶梁柱。” “秦国公当真是国之英才,皇兄也分外重视呢,”高瑗附和道,“我倒是觉得秦国公是个杀将,一身冷冽,我见了总是心里发憷,总是要皇兄才能镇得住他呢。” 高楷摇摇头道:“非也,若是熟络了,你就知道子渊乃是个外冷内热的。不似楚国公,你也是跟着楚国公读过书的,自然也是知道,他那不苟言笑的样子,朕见了都有些害怕,总怕他又和当年一样,罚朕抄策论。” 宁湛是出了名的严厉,当年二人跟着他读书,被罚抄书都是常事,想起当年的经历,高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高瑗见状也打趣他道:“皇兄如今再被罚抄总不会让我再代笔了吧?我还得多谢皇兄呢,若非是当年为了帮皇兄代笔,也万万不会练就如今模仿别人的字迹这个本事了。” 高楷摆摆手,道:“不说这个了。明晚朕命人为子渊设宴庆功,朝臣那边自有礼部与鸿胪寺帮忙,内眷命妇这里,贵妃如今有了身孕多有不便,还得你帮皇后料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