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上午,甘黎和往常相同,在芳宁轩给陆沅上完课,正准备回棠月阁。 陆沅却忽然神神秘秘的贴上了她的耳朵,对她悄悄道:“甘黎姐姐,我终于知道之前为什么会觉得你眼熟了!” “嗯?”甘黎挑了挑眉。 “我想了好久,终于在昨日晚上想起来了。”陆沅笑了起来,颊边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我以前在我哥房内的一幅画上见过姐姐。” “小沅,许是你看错了呢。”甘黎只是浅笑,抚着小姑娘的耳畔碎发。 看着甘黎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陆沅急了起来,信誓旦旦道:“我绝对没有看错,那副画虽未能画出姐姐的玉容,但不难看出,画上的人就是姐姐你。” 甘黎默了默,眼神却有些涣散。 陆沅看她似乎神色有异,估摸着她也许是信了几分,便趁机道:“我哥的房内之前总是挂着那副画,但姐姐你来了府上以后,他就把那画给撤去了。我也是前几日去了他屋里,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想了好几日才想起来的。” 见她依旧静默不语,陆沅恐她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话,又补了几句:“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一直觉得我哥其实喜欢你,但他就是榆木脑袋,不会说话。” 这回甘黎有反应了,她轻轻掐了一下陆沅的脸颊,道:“你才十岁,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反正我就是知道,我哥肯定是喜欢你。”陆沅有些不服气,不满地嘟囔着。 甘黎觉得眼前因为不高兴而嘟着嘴的小姑娘很是可爱,没忍住又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脸,轻声哄道:“好,我知道了。” “姐姐,那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哥,我今日与你说了这些啊。”陆沅又忽然想起这个,担心道。 虽然她才不怕陆岁淮,但自己这个哥哥一碰上甘黎姐姐的事情就较真得不行,为了避免他去找爹爹那告自己的状,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为好。 “好,不出卖你。”甘黎笑着应道。 从芳宁轩走出来,甘黎心下一时思绪万千。 她也不是傻子,在与陆岁淮的相处中,自是能看得出他或多或少的对自己有些喜欢。 那她呢? 甘黎自己也不知晓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许是那次从京郊回来,许是她生辰那日,许是与陆岁淮不欢而散的那个午间,许是他在自己院子前头种山茶花的时候。 总之,她时常会觉得自己不大对劲。 看着陆岁淮送来的小玩意,唇角会在不经意间扬起一缕笑意。 坐在桂花树下的石头凳子上看书的时候,也会暗暗期盼着抬头能够看到他的身影。 甚至,她都险些要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才进的景国公府。 方才陆沅同她说陆岁淮房内挂着她的画像时,她心中欢喜与惆怅参半。 自己好像真的也有点喜欢上陆岁淮了。 其实她从前总是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现在好像知道了。 然而,甘黎心里也很清楚,她与陆岁淮并不会有什么结果。 陆岁淮是意气风发的世家公子,是受皇帝器重的朝中重臣,人生道路光明似锦。 而她现如今不过只是落魄的罪臣之女,还曾沦落风尘。 尚且不说景国公夫妇是否会应允陆岁淮与她在一起,傅子策交给她的任务眼下更加令她感到头疼。 想起上一回对陆岁淮的算计,她心中仍觉得有些难受。 由于心虚与歉疚,再加上她心中那些对陆岁淮难以言说的情谊,近来与他相处时,她也不再同最初重逢时那般,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此行的目的。 也不再绞尽脑汁地去想着,该如何从陆岁淮或是景国公府其他人的口中获取到于她有用的东西。 傅子策近些时日虽未来找她,她也没有如先前那般一门心思地去查陆岁淮的身世,但她从未将傅子策安排于她的任务抛之脑后。 甘黎现下进退两难,心中有愧,对陆岁淮,也对傅子策。 景永十八年的深冬,她险些在月上梢被人下药玷污之时,是傅子策出手相救,他为她赎了身,给了她安身之所,为她调养身体,还传授了她一身的武功。 傅子策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的主子。 待在润青坊的那四年多的时光里,他从不曾亏待过她。 而如今,他也只不过是让她去查清楚陆岁淮的身世而已。 可是,若是她查出来,陆岁淮当真是皇帝之子,以傅子策的手段,定是会为了让自己稳中又稳的登上帝位,除去陆岁淮这个后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