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陈看向董偃身后一身黑衣的颀长少年,“郎君何时来的?” 他将董偃放倒,才回头好好看过殷陈一番,“跟着陈先皇后的车来的。” “郎君一个人来的?” “嗯。”人太多的话会引起注意。 殷陈被他盯着有些无所适从,抬手摸脸,“怎的一直看我?” 他自怀中掏出一个石榴递给她,“上次答应给姑子带吃的,这次来得匆忙。这是赵破奴给的。” 殷陈接过石榴在手上掂了掂,眉眼弯弯,“看来郎君去梨花坊了。不过我现在不能跟郎君走,身上中的毒还没解,明日窦太主还会给我带来我姨母的消息。我若离开了,便前功尽弃了。” 霍去病打量屋中布置,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董偃,“我们回去也可以再继续查。” “郎君,我们说好的。”殷陈没有同意他的提议,她安心留在此处的意义就是为了窦太主的消息。 “你在这里,我没办法保证你的安全。”霍去病认真看向她。 “我能护好自己。你瞧,我现在好好的。”她拿着石榴转了个圈。 她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粉嫩的上襦,缃色丝绸下裙,言笑晏晏,裙裾飞扬。 “我明白。”他那双飞扬明艳的眼中满是笑意。 他当然明白她能护好自己,可她在梦中那番话,仍然让他心中升起惶恐。 但他却不能直接问她。 少年明朗的笑晃了眼,殷陈怔愣片刻,移开了眼,“这两日发生哪些新鲜事?” “先生看完了你送他的笔记,正嚷着要你再给他抄一卷,香影和鸾芜两个小丫鬟一直在等你回去。”霍去病将宅中事务一一报给她听。 殷陈抿抿唇角,“我也挺想她们的,我不喜欢这里,虽衣食无忧,却犹如笼中鸟雀一般。” “我很快便来接你回去。”少女的话语,让他的心忽而塌了一角。 “郎君吃过餔食了吗?趁董偃还未醒,吃一些罢。”殷陈将那颗尚还温热的石榴收到放到案上,用饭匕给他盛饭。 霍去病看她忙碌着,看了一眼案上的菜式。 还算丰富,看来窦太主没有亏待她。 他端坐在她对面,殷陈盛好饭,又拿了双箸才将东西一齐递给他。 霍去病道了声谢,接过碗箸。 想来,这还是二人头一次单独吃餔食。 殷陈瞥见他手上缠着的手带好似一直没有拆下来过,关切问道:“郎君手上的裂伤还未好吗?” “我发觉训练策马时可以手带隔绝手和缰绳的摩擦,减少手裂伤的概率。所以便一直绑着了。”他没有说谎,手带确实对训练有很大的助益,军中的骑兵们已经开始逐渐缠手带了。 殷陈抚裙跪坐在席上,看向他修长的指节,漆碗在他掌中,犹如被缩小了一般,“不热吗?” 霍去病一怔,答道:“还好。” 殷陈撑着下颌看他,心中琢磨着给他将手带的材质弄得更轻薄些。 霍去病的吃相很好。 从前在流沙时,烤了羊后,旁的军士都是大快朵颐,只有他用匕首将肉片下来,一块块慢条斯理地吃。 今日也是如此。 殷陈直白的目光让霍去病有些不自在,他面上生热,扯开话题,“姑子为何不吃?” “我不饿,看着郎君吃就好。”他吃饭时很是赏心悦目,在宫中与皇后用餐时,她不好意思光明正大地打量,此刻在这仅有二人的屋子里,她终于如愿以偿。 霍去病索性也放下箸,盯着她看。 两人目光相触,又齐齐移开。 “其实我还是有些饿的。”殷陈拿起箸刨饭,脸都要埋进碗里去了。 霍去病嘴角含笑,她偏是这样胆大又羞怯。 吃过饭食后,殷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董偃,“董偃快醒了,郎君先回去罢。” 霍去病点头,又自袖中摸出两块饴糖递给她,“先生说过不能睡前吃糖。” 殷陈接过饴糖,“郎君还真当我是个小孩吗?” 他再看她一眼,心中有许多话,此刻也仅化作一点笑意,泪痣随着他的笑容缓缓上移。 他笑起来时,原本面上的冷峭之意全数化作春水一般,带着融融暖意。 殷陈摆手,“我会照顾好自己。” 他取下自己随身带的匕首递过去,“万事当心。” “谨遵郎君命。”殷陈接过匕首,朝他行了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