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出此言?”时惊鲲诧异。 “偶有心悸。”冷柔危言简意赅。 这一世的她时常像是隔着一层帷幔旁观着自己,也是因此,她发觉她的心悸应当与心动无关,来得也蹊跷。 时惊鲲沉下眉宇,细细诊脉。 “如何?” 时惊鲲沉吟半晌,“不像。” “媚术蛊毒呢?” “也不像。” 冷柔危低声道:“这倒奇了。” 师父的医术,莫说魔界,就是在四域之内也是名声鼎盛。 他称第二,便无第一。 当年大大小小部洲的王族,上门求贤的不少,他最终却选择留在魔界。 天下没有他分辨不出的诡术奇毒。 根据时惊鲲的话排除了这些情况,冷柔危仍心存怀疑。 她和贺云澜之间一定有什么她没有察觉的蹊跷。 这是一种莫能言明的直觉。 上一世的一切,在这时的她每每回想起来,都像一场梦。 她出生高贵,天赋卓绝,前三百年顺风顺水,性子冷淡乖张,肆意作为。 可想起人生最后那十年,冷柔危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变成那副模样。 像是一只提线木偶,只有一日一日悄然滋长的情绪,却又一遍一遍说服自己,从不做出什么去改变现状。 越回想,那些记忆就像流沙一样,在手中流逝。 “殿下近来……可有惊梦?”时惊鲲想起了什么,神色小心了些,注意着冷柔危的反应,斟酌着开口。 冷柔危睫毛颤了颤,似乎被勾起回忆。 她有一瞬的恍神。 时惊鲲心中了然,温润道:“脉象上尚无大碍,少时的毛病偶有复发也是常事,我为你配些安心丹服用。” 他似乎不太放心,想说些什么,又忍住了,只嘱咐道:“殿下近来事忙,才定下近侍,眼下又要操劳祈神之事,这种时候更需注意休息。” 冷柔危颔首,待时惊鲲走后,她摒退了其他人,独自坐在妆镜前,看着自己出神。 殿内的光线就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暗下去。 耳边依稀回响着女人的疯笑声,和一些断断续续破碎的画面。 “你会像这根甘蔗,一节、一层,从皮到骨,被榨取得渣都不剩。” 少时惊梦已经是太久远的事,她以为自己早已走出那片阴翳。 回头却发现,这句话却历经弥久岁月,从诅咒变成现实,直到她今天在择芳台上睁眼之前的那一片黑暗混沌中还响彻耳际。 像一道回环,贯穿了她的一生。 冷柔危忽然感到浸透骨缝的冷意,还有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怨。 她该蜷缩,却仰头向椅背靠去,将自己舒展开。 合上眼,任由那个女人的疯狂从记忆中波散,如实质般沉坠在身体各处,却什么都不做,以此获得冷静。 唯有握紧扶手的指尖能透露出她的一丝紧绷。 察觉到什么,冷柔危忽然警觉地睁眼,抬手掐诀,霜缚毫不费力地捆住了那个不速之客。 幽暗的室内蓦然跳动起一簇明火,将冷柔危眼中仍在流转的画面击碎,火光后照亮的是少年的身影。 桑玦半蹲在她椅子旁边的地下,手里扶着一盏灯,“天都这么黑了,殿下怎么还不点灯?” 空旷阔大的寝殿内,一盏小小的孤灯撑开光晕,似将两人笼在一团小小世界中。 光线柔和了少年的面容,显出一种朦胧的昳丽,他的眼睛亮得如有星河流转。 冷柔危身上原本在黑暗中的那一点紧绷不知是何时散去的。 灯火颤动,她清冷如霜的眼下,睫影随之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