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柔危从棋盘上抬头,见了他不免有些恍惚。 他一袭青衫,在她对面徐徐落座。 冷柔危面上不见波澜,像往常一样边下棋边同他讲话,思绪却慢慢远了。 也许是本性使然,时惊鲲教导她多年,她与他师徒之间也始终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既不像旁人会因为师父严苛而心生敬畏,远远保持距离,也不会因为师父耐心温和,就相处得亲昵。 这般看起来不远不近的交情,在冷柔危这里已算得上亲厚。 唯一能体现出这亲厚的地方,就是有些话,魔尊谕令不一定有用,但若时惊鲲开口,冷柔危虽冷着脸,也会有所考虑。 但贺云澜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 正是因为有师徒之情作为对比在先,冷柔危对贺云澜产生的那种情绪才显得过于强烈。 她像是被裹挟其中,除了贺云澜,再也看不见其他。 时惊鲲明面虽未说过什么,实际对贺云澜并不认可。 冷柔危察觉后,慢慢就与他疏远了,百年师徒关系自此走上陌路。 冷柔危离开魔界那日,师徒二人打了一架。 时惊鲲说,她若出魔界,必须先赢过他。 近三百年来,时惊鲲与她打架都是切磋授法,点到为止。 但那一战却剑拔弩张,势成水火。 或许时惊鲲最终是让了她,她伤了他,头也不回地跟贺云澜走。 自离开魔界,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 只偶尔会平淡地往来两句,报个平安。 魔界被屠尽时,她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也不知他那时是逃了出来,还是也死在贺云澜剑下。 如今一见,那段静好平淡的岁月透过前世的刀光血影,重新回到她身边,不免触动她万千心绪。 冷柔危断断续续地听时惊鲲将桑玦的情况讲了,直到他提起那道伤口。 她思绪被拉回,指尖点在扶椅上,低笑了声。 有意思。 不论表面上是如何灿烈的人,骨子里还是有股子疯劲。 这才该是她认识的桑玦。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是刻在他们妖族血脉里最原始的血性。 换在桑玦身上,他的每一道伤口都要有加倍奉还的代价。 可是,他自伤能得到什么? 冷柔危眼前忽然就闪现少年站在众人面前故作可怜的姿态。 为了达到目的,他是不拘什么手段的。 自他昏倒之后,贺云澜在近侍中风评急剧下滑,已经被彻底孤立起来。 被孤立倒没什么,只是贺云澜年少时脸嫩,面对那样的风言风语只怕找个地缝钻起来的心都有了。 桑玦和贺云澜上一世虽也势成水火,可他现下如此对贺云澜,似乎还缺乏一个理由。 难道也是死敌之间天然不合? 冷柔危又不禁奇怪,若是用这么多血就换来个贺云澜的风评变差,太浪费了些。 这不是他的作风。 今日才第一日,就有人按捺不住心思要来接近她。 对于近侍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她只作壁上观。 只要不像那袭白衣一样惹人生厌,她不会插手。 桑玦和贺云澜也一样。 接下来有的是时日,她不难看出端倪。 “殿下。”时惊鲲为她倒了一杯茶,说出了他的担忧,“此人若是不用手段牵制,恐怕日后会伤及殿下。” 冷柔危道:“师父放心。这件事我已经有安排。” 时惊鲲倒茶的手微顿,略有意外。 择芳大会的事他也听说了一些。 冷柔危行事肆意,他正担心她是与二长老一时纷争而做出决定,尚无暇思虑到这一步。 不想,她自己已经做得周密。 不久便是她三百岁成人礼,看来她的心性也在变化。 似乎是觉得她成熟了不少,时惊鲲一时有些恍然,“那就好。” 他默了默,又道:“殿下唤我来,只是为了这件事?我看殿下今日频频神思恍惚,连棋路都破绽百出。” 他了解她这种模样,看起来感情淡漠的一个人,面上虽不显,实际却在默然经历着旁人不可见的暗涌狂风。今日他却窥不见缘由。 冷柔危收回思绪,她伸手露出腕脉,并未吐露心绪,“我是否有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