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经年,忽还乡》③ 杨万山微微颔首,双手接过茶盏,就放在了小几上。 “王爷,这云方来,虽然是个道医,说话行事也傲世轻物,疯疯癫癫,但确实医术了得。” “在我们昌州当地十分有名。” “他从少时起,就跟着师傅嵇山,到处云游学医,涉猎很广泛,主攻疑难杂病,正对郡主的症。” “郡主吉人天相,多福多寿,一定会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的。” “嵇山?” 燕暻眼睛一亮。 “是那个‘见死不救’的鬼医嵇山?” “就是那个嵇山。不过,我们昌州本地人,都称嵇老是青羊道人。” “吾真是关心则乱,病急乱投医,怎么把他这一门给忘了。” 见燕暻这副无限懊悔,闭合自责的模样,杨万山的心里也不好受。 “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想看到。” “可,莫说是郡主,就是老朽,今日故地重游,都难免睹物思人,震悼心颜阿。” “哭出来,病一场也好,总好过忧伤滞中,郁结在胸,落下病根。” 杨万山拿出帕子,擦擦眼泪。 “郡主虽然是个女儿,性格却最肖其父。为人坚韧志直,断不会有那轻生厌世,不忠不孝的念头。” “给郡主些时日,一定会好的。” 燕暻点点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杨知州与周老太公,虽是同年,但,看着却比周太公年轻许多,身子骨,也十分硬朗,龙行虎步,不怒自威,不像文官倒像是武将。” “真权兄,一直潜心治学,直到五十岁,才应试入仕。” “我觍颜,与怹做了同年,一路升到三品大员,可在真权兄面前,始终就是个二流书生,泥巴腿子。” 杨万山,长长慨叹了一声。 “真权兄,一生忠正旷达,桃李天下,有没有当年的事,怹也当得起‘世林儒宗’,‘大燕风骨’,这八个大字。” “王爷,您不知道。” 提起周老太公,周谦,杨万山心头一悲,又红了眼眶。 “老朽,是昌州奉吉人,昌州,本就地狭人稠,耕获三不赡一,是大燕最穷的地方,奉吉,又是昌州最穷的地方。” “我又天资愚钝,三十八岁,才得考中进士。我初任颖中,庆林县知县时,人微言轻,囊中羞涩,家中老母亲又常年卧病在床,不能断药。” “日子过得,别提多难了。” 杨万山,擦擦眼泪。 “真权兄听说后,找到我家,提出,想把我的四个儿女,接到了周家读书。” “说是念家学,其实,就是在帮我养孩子。四个孩子,吃住读书,都是在周家,逢年过节,还变着法儿的接济我家里……” “不怕您笑话,拙荆,养的猪崽鸡仔,都是从周家庄子上,抱回来的。” 说到这里,杨万山已是老泪纵横。 “后来,老朽要去雍州外任,因为家母年迈体弱,实在禁不住车马颠簸。又是真权兄,代我这个不孝子,在床前照顾老母,晨昏定省,端饭喂药,直到三年后,老母百年。” “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也全仰仗真权兄的悉心教育,才有今日……” 杨万山,哭的捶胸顿足,嚎啕失声。 “真权兄,对我义海恩山,粉身难报阿。” 燕暻,吓得赶紧站起来,安慰道∶ “老知州,您节哀,您要是抚景伤情,再哪里有个不适,吾这罪过可就更大了。” “您吃杯茶。缓一缓。缓一缓。” “多谢王爷。” 杨万山,忙忙掩帕止泪,恭恭敬敬,接过了燕暻的茶。 往生者是不敢再提了,燕暻,便把话题往琬儿和京都上引。 聊起帝宫、太学、太渊书阁、景山、大官湖、夏宫,当然,还有驸马薛文宇和薛家。 说到十月份的结婚大典,杨万山,不由又想起一段往事: “徽州周家,邹鲁遗风,英贤不绝,郡主耳濡目染,也是早慧聪明,当年,是江南府有名的小神童,小才女。” “那年,真权兄长孙庚哥儿,就是周沐德,他字启庚。” “吾知道,就是那位少年进士,也是川镕公的大公子。” “就是他。在庚哥儿鹿鸣宴上,老朽,第一次见到郡主。” 杨万山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