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边淅淅沥沥的雨声临临,没有要见停的意思,这场雨似乎从前天才开始下的,好多雨水落于地里,落于水榭中砸出了碗大的水花。 天上滚雷不定时闷响,但在床榻中是不沾风雨的,李神光被一身衾被盖住,一手被搁于幔帐外,腕上悬了丝线,丝线另一端一直连绵到离床榻有些距离的案桌边,卢正正在悬丝诊脉。 在他的身边,天子姬炀站在一边,冷肃着一张脸。 衾被中的李神光幽幽的从昏厄意识中醒过来,她只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她醒了,手动了动,就听见细微的声音朝她走来,唤住她,叫她别动。 李神光眼睛睁大了,她看见姬炀那一双深邃担忧且带着警告的眼眸隔着幔帐在看她。这双眼眸,这张脸,以及现在她手上悬绕着的线,她的目光顺着丝线往去看,看到正在皱眉的卢医士,殿中似乎存在着某股难以言说诡异的寂静。 再看天子姬炀的穿着,他仅身披绸衣,?着胸,虬结的肌肉很结实,发却是乱的,这幅模样,就像是刚从床上下来一样。 李神光的鼻息里,身体上似乎都是这个雄性的气息。 大概是这临临雨声,诡异般的寂静,李神光恍恍惚地在想她昨夜的新婚夜,昨夜是她的新婚夜,她嫁给了这个男人,她最后有意识的时候,他们之间力量上的悬殊是那么明显,他那如狼似虎的眼神比任何一个时候都凶猛,无论她求饶多少次,也换不来的他的怜惜,她身体浑身发冷,感觉现在肚子有种难言的发虚和生疼,哪怕是姬炀第一次在保命候府接受了李烛的献礼,李神光那个时候也只是缓了三天才缓过来,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感觉。 尤其是在看到卢正紧皱的眉头,还有天子诡异的沉默,李神光感觉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她现在说不出话来,也在跟他们一样等待着卢正的诊脉,等着对她生命的审判。 大概过了好一会儿,卢正紧皱的眉头松了下来,神情很平和,对着姬炀说:“如果我没诊错,夫人这个是滑脉,恭喜圣上……” 李神光忐忑的等着,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她小心翼翼去看了站得很高大的天子,那个立在她身前的这个男子,因屋内昏暗,这会儿她竟看不清天子的神色,她莫名紧张了,他光是静静站在那里,就成了莫大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她想…… 不,不行。 李神光干哑着嗓子问,“卢医正,你是不是诊错了,我怎么可能有……” 李神光不愿丢了神智,沦为情爱里的奴隶,她牙齿用力咬着颊边,靠着疼痛她脑子清醒了。 她微小的动作,吸引了姬炀的注意力。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到少女清正的眸上。 那瓷白如玉的脸上,像花瓣一般娇弱粉嫩,双瞳泛着晶莹的光泽,她方才听到的第一瞬间竟然第一个想法是这样。 姬炀看着她的唇,看着她的眼。 卢正又继续说:“只是切记房事上要忌讳一些,李夫人之前吃的凉药过多,这一胎极其不稳,受不了刺激,平常还是要好好将养着啊,养得好到后头才不会吃那么多苦。” 李神光感觉到有一股视线落在身上,准确来说,是落在她肚子上。 她顿时僵硬得一动不动。 姬炀眸光流动,意味却反反复复变了很多,那种温和下隐隐携裹的最原始的暗流涌动。 李神光只觉得这双眼睛,挑剔的,又冷得人心。 明明还是黑白分明特别深邃温柔的眼,底色却充满了躁郁。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居高临下,如神祇一般缓慢地朝她屈尊挑开幔帐的一角。 李神光看着这只手,这只手曾多次出现在她现实和幻镜中,翻手覆云,覆手为雨,跟这个相处很久,却为他这双手带给人的感觉而留恋。 他说:“你确定?” 他话一落,一瞬间李神光身上铺天盖地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扼住她的颈项,让李神光感到窒息,忍不住抓住现在盖在她身上的衾被,一双雾泪倔犟的看着姬炀。 她想,她现在一定又是哭鼻子了,可她只能这样哀求着他,希望他不要说出什么她不能接受的话,他应该很讨厌孩子吧,李神光想到他在保命候府见到悟爱时的反应,心里眼里内里都开始酸涩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她还能有孩子,猛一听这个诊讯,她几乎不可置信随后化成无边的隐痛,肚子那股疼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她感觉冷意正在不停地不停地要侵蚀她的身体。 她这双眼怎么雾蒙蒙的。 怕他? 说来,卢正自从医以来,遇到的职业生涯考验,莫过于阴晴不定的天子了,就这话,卢正还是敢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