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光恍恍惚惚,忆起从前,心中空了一下。 她慢慢坐起来,唤∶“圣上。” 姬炀以指抚去她的厄魇,眉睫下压望着李神光,以为她会撒娇黏人。李神光自幼得鲁太后庇护,被养得天真烂漫,睡个觉做个噩梦,磕个碰个,都要寻长辈求抚慰。 但少女犹带噩魇惊悸未散的脸上,表情是哀伤后怕的。 “圣上,”李神光。 “嗯?” “你当真不介意我的过往——是那么奇怪的关系。” 姬炀见她滟光欲泣,面上惊惶未散去,眼中已蓄起泪,用衣袖揩去她的泪珠,“怎么哭了,那又不是你的错。再说,我不是早说过了吗,过去的事不必再想,不必再提。” 李神光只觉得喉头突然哽咽生痛,“要是我娘亲早生我十年就好了,这样我能跟上您的步伐了。” 姬炀比她大一轮。 她的哭。姬炀从来不会讨厌,即便她泪水充盈,说起话来,泪水扑漱漱下来,鼻头通红,也并不让人讨厌。明明是具年轻有活力的身子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却在忧伤在意这些虚妄的事,说的话,又天真又可怜,他只得将她抱在怀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她的乌发,像顺毛一样,在她额间亲了又亲,他说∶“你这样就好了,朕也不是白纸。” 李神光哭了一会儿,伸头泪眼看姬炀,“圣上,什么是白纸。” 李神光这时忽然想起了自来到宫中后听到的传闻,有传说中的天子似和逝去的前朝宠妃奉贤夫人暧昧成谜,甚至在她死后放纵风流、游戏人间,还有说…传说中的天子风流成性,内廷美人万千,内廷中等其临幸的女子多得数不上,天子甚至是抓魇来决定侍寝的人是谁。可李神光来到这里后发现,内廷中能叫得上名分的女子屈指可数,后宫里每日最忙的就是她,天子除了叫她伴驾就甚少流连后宫了。 李神光知道他话里白纸的意思。她是鲁国国母时,自小就见识了舅舅的那些嫔妃,寻常男子三妻四妾都已正常,更何况君王呢?她对姬炀那些嫔妃其实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她有些好奇起传说中的天子的流言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所以李神光问∶“崔妃娘子和萧妃娘子,她们在圣上身边多久了?”她脸上是完全没有一丝杂色,纯真的模样,就好像在讨论今天该吃什么饭一样平常。 姬炀道∶“潜?时跟过来的老人了,那时崔婉和萧雅是我的侧妃,她们尽心尽力一直服侍我,不曾离弃,这样的忠德,我为皇之后,就将她们封为我的妃子,让崔婉替我料理内廷诸事。” 李神光颊上还挂着泪,却羡慕妒忌道∶“二位娘子她们真好,能陪伴圣上这般长久,她们一路和圣上相扶而来,一定见过圣上的诸多阶段,我真的好羡慕。” 姬炀澹然的看她,“她们是她们,但我遇到你后,便笃定你是我此生的挚爱。你不用羡慕她们,她们以前有的你不一定有,但你有的,她们绝对不会有。” 李神光想了又想,终究还是对他说∶“圣上,你伤过心吗?” 姬炀讶异挑起眉毛,半晌才点头。那段不堪的记忆,他从来不会轻意涉足触碰,但分享一下,也许对少女来说是个惨淡的慰籍。 “为什么伤心。” “…那个时候我还是皇子,想要做的事情做不了。” 李神光偏着头看他∶“这个世界上还有圣上做不了的事情吗?” 姬炀道,“比如生离死别这些是我做不了的事情,虽然我是天子,可一个人的死去,我是阻止不了。” “这个人是谁?” 姬炀摆首,“跟你说,你也不知道的。” 李神光睁着眼,“只要圣上和我说,我就知道了,圣上的眼睛总是看起来那么哀伤,我好想好想替你吹走哀伤呀。” 李神光虽生得晚,但在鲁国,算是一个被万千宠爱疼爱缠绕的女孩子。她对男人的认知只有李烛这个男人,对于外界其他男人一概不知,后来姬炀打败了鲁国,人走茶凉的鲁国宫,李神光和小昌两个人抱在一块,害怕忧伤未来各自彼此的命运,几乎所有人认定跟在李烛这个亡国之君身边已经是没有什么好下场了,所以那个时候走的人也很多,最后剩下来的只有小昌和李神光。那是李神光第一次听说夏之君主的名字,只听说他有三头六臂,那么魁梧和高大的人,竟然愿意放过他们这些降国宗亲,所有人都怀揣着对未知的未来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何时断头。新京长途,病榻垂连,少女几乎在那条长途路上命丧黄泉。 李神光沉默了片刻,依偎在姬炀的怀中,“我可能是有些自不量力,但圣上,你在透过我的眼睛在看谁呢?”李神光轻飘飘的问。 姬炀搂着她,温声问,“你为什么会这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