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变了。 收拾完了几波找麻烦的人,大堂落得清静,鸢歌终于回过劲,转头定定打量着自家小姐。 两人目光撞上,白衣少女的身边像是独辟了一块净土,任凭周遭因她而混乱,她却始终宁静祥和,还能露出一抹笑来,和说放走欲劫马车的凶徒时无甚区别。慈悲与冷漠,矛盾地在宁月身上共存,赋予着一种让鸢歌陌生的气质。 “小姐,你以前不是一点谎话都说不了吗?”鸢歌走回来,在宁月耳边悄悄地问。 宁月亦学鸢歌在耳边悄声答,“对人,自然是说不了谎话的。” “……”鸢歌对着宁月坦诚的神情,词穷得一时追问不下去。直到四面八方腾起的馥郁香气勾起了鸢歌的另一段记忆,她试探着问自家小姐,“这撒的,不会是谢家少爷送小姐的一金一瓶,有价无市,香味可七日凝而不散的金枝玉露香吧?” 宁月点点头。“本想若是银钱不够抵了凑些,没想到能用到此处,物超所值。” 两人压低的说话声,是一点没落进了旁边廿七的耳朵,廿七举起手里被他撒得一干二净的玉罐细细端详了下,嘴角漾起一个无奈的弧度。 刚刚满堂议论时不见动作的掌柜这会儿冒了出来,神色不虞地来到宁月面前。 “姑娘,你这叫我怎么做生意啊?” “如何做不得了?”宁月扫了扫满堂生香的客栈,有所了然,对着掌柜彬彬有礼道,“这香粉不必赔我了,算是我初来阳城送掌柜的见面礼吧。” “……”干了二十年的掌柜,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女子。掌柜顺了顺气,才把自己意图说出。“你把我的客人都吓着了,自是要赔偿的。” “这便叫吓着了,那男人也未免太不中用了。” 客栈二楼客房走出两个身影,喊话的是一位矮壮大汉。 满面络腮胡,扎着黄色头巾,肩扛一把五环大刀,看着就威武无比。另一位则高瘦一些,面若冠玉,身着青蓝色巡卫织锦官服,腰边跨了一把玄色制式长刀,跟在络腮胡大汉身后。 “诶呦,袁巡卫,张大侠,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要不是全城首富叶老爷广发悬赏令,以明月露为赏,哪来那么多江湖游侠在咱阳城云集啊?这等盛况能有几时,我这小小客栈也就趁这个时候才能发点小财,小本经营真是没法子啊~” “得了得了,城里姑娘都因采花贼人人自危,你还怕钱挣得不够,怎么你家生不出姑娘?” 那络腮胡大汉一看掌柜瘪嘴的模样就烦,眼见把掌柜说得脸沉了下来,怀里一翻随意抓了块银锭丢了出去。“钱,我替这姑娘付了,旁的少来现眼,吵着我眼睛。” “诶诶。”生意人得了好处喜笑颜开,麻溜地回到柜台后边,努力把自己缩到最小。 “多谢壮士。”免了破财之灾,宁月自当感激对楼上施以一礼。 “在下张攸,你这小娘子有意思,刚刚看你一人面不改色吓唬满堂男子,原以为是个泼辣的,这会儿怎么又像个小家碧玉的了。”靠在围栏上,看着粗枝大叶的张攸张口不算有规矩,却并不冒犯。 “小娘子嘴皮子利索点好,只不过在阳城这点小招顶不了大用,为保安全,小娘子不妨尽快去集市上买顶帷帽,把这脸蛋遮一遮能少惹许多事端。” “这阳城这般吓人吗?”鸢歌皱了皱眉,昌城虽小,女子在街上尽可随意走动,哪有能有这般唐突的男人。 官服男子应是隶属本地巡卫司,脸上露出些许愧色,解释道。 “阳城百姓皆信阳城之阳,是阳气之阳。城里男子为尊的风气更胜别地。在阳城出生的女子,生来便受女德女戒规训,除了外地人,街面少有女子出行,真要出门也须得帷幔遮掩,才不会惹人口舌。” “入乡随俗,小娘子别做意气之争了。”张攸看鸢歌还有不服,笑嘻嘻地补了一句。 “明白,多谢二位。”宁月点点头,看着就是一副好脾气,耳根子软听劝的乖模样。转脸却问了另一句。“两位可都是是本地人?烦请告知叶府怎么走啊?” “你们也是为了明月露而来的?”张攸本对宁月青眼有加,一听此事,瞬间失了兴致。语气平平地说道,“自采花贼下采花笺到叶家已有一旬了,因悬赏而来的江湖侠士们布得那也算是天罗地网,连个影子也没看见。采花笺还收到了第二张,叶家老爷气得几天没开府门了,还是别自讨没趣了,早日离开阳城吧。” “采花贼一事我亦是今日才知,我从昌城来,是为了应叶家出诊之帖而来。” “你是医师?” “家父宁重,在昌城有些名声。之前不曾出诊,是因腿脚多有不便,小女学有所成才替父出诊。”宁月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