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荣被说动了,“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吗?要不要给四妹妹说一声。” 甄姜翻了个白眼,“要说你去说,不过,我和阿宝是不会等你的。” 夜幕降临,姓康的守卫果然来了,那马车破的惊人,腐蚀的车身,肮脏的布帘,里头光秃秃地连张凳子也没有,甄荣甄姜撇撇嘴,俯身进入车厢,旋即捂住鼻子。 “什么味?窜到天灵盖了,你给姓康的说说,叫他收拾收拾,到许都早着呢,这一路怎么受得了?” 甄姜:“此去是逃命,不是观光,你将就些吧,人家康大哥是打仗的男子汉,怎么会给你收拾这个?” 甄荣:“他收了钱的。” 甄姜便不再搭理她。 将军府,袁绍的小院,浓重的药味飘散空中,戚氏抹着眼泪对袁熙说:“往日强打精神还能搀着到外头走走,现今是连床也下不来了,世子去看看吧,趁着将军还能言语。” 袁熙脚步沉重,慢吞吞来到病床前,喊了声父亲,袁绍睁开眼,想说话却被痰堵住喉咙,捶着心口咳嗽不止,袁熙手脚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把戚氏喊到跟前。 戚氏慌忙净了手,帮袁绍把痰抠出来,漱了口,重新卧下。 袁绍看了眼儿子,在枕上摇摇头,无力地说:“你这幅样子,又没个兄弟帮衬,如何撑得起袁家?都怪那老妖婆,害我子嗣凋零,若她死的早些,你那些死了的兄弟也该长成人了,你也不至于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戚氏捂着眼劝慰:“将军身子弱,捡要紧的说吧。” 袁绍用手肘撑着床板略抬了抬上半身,“戚氏服侍我很尽心,又给你生了弟弟,我若死了,你当以母亲待她,等你弟弟长成人,你也有个左膀右臂。” 袁熙应下了。 “还有,我死后,必然有人蠢蠢欲动,需得加紧些招兵买马,招揽人才,你有几斤几两为父清楚,是不承望你报官渡之仇的,能守住邺城,保得一家老小生命财产无虞便可。并非为父胸无大志,等甄宓生下嫡子,细心教导,授之以兵法、学问,再徐徐图之,甄宓......咳咳......有些智慧......教出来的孩子.....咳......必能展我宏图大志。” 戚氏将袁绍的身子斜在床沿,替他顺着胸口的气,“将军别说了,喝了药睡吧,有什么明日再说也不迟。” “我还有明日吗?咳。”袁绍想起件要紧的事,两根指头捏住袁熙的袖口,厉声交待:“万不能叫我同那老妖婆葬在一起,不然,黄泉之下难以瞑目!” 是夜,袁熙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推醒甄宓,问她睡着了吗? “本来是睡着了的,夫君怎么了?为何事苦恼?”甄宓要喊黄杏来点灯,袁熙却说不必。 “就这样黑着,许多话我才能说出来。”他抱住甄宓的腰,头搁在她怀里,“我虽生在将门,却没学会提刀耍枪,战场上那些东西更是一窍不通,只有些花名在外,母亲死了,父亲也快死了,这么大的担子压在我身上,忒不是滋味,这些话我不敢对旁人说,父亲面前也不敢提半个字,好甄宓,你晓得吗?我害怕。” 他为自己接下来的话感到难为情,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咱们把值钱的东西卖卖,带上细软逃吧。” 甄宓抚着袁熙的后脑勺安慰道:“夫君不必为怯战感到不好意思,刀山火海里,丢命的事,谁不怕?我想英雄如关羽吕布,战场上也是怕的,只不过装出无所畏惧的样子而已。” “他们孬好装的出来,我却连装也装不出,你摸摸我的心,突突地,好甄宓,咱们逃吧。” 甄宓自知邺城一破,曹子桓必然叫她死或是逼自己委身与他,也是想逃的。 “夫君说逃,那咱们便逃,北地苦寒,东西两边又不安生,咱们往南边走,寻一处山涧野林,盖两件瓦舍,每日听泉水潺潺,看满眼碧绿,也是极惬意的。” “山涧野林,不好不好。”袁熙说:“没有丝竹管乐,没有歌舞美人,酒也没有,肉也没有,住在那种地方还不如叫曹孟德把我的头砍了,咱们要去就去个热闹地方。” “热闹地方容易被人认出来。” “也对,寻常长相的人倒不至于,咱们二人,长的人中龙凤,人堆里总能被一眼瞧见,不太保险,还得找个静中取闹的地方,既见不到熟人,又有乐子耍,慢慢想,不着急,横竖父亲一时半会死不了,得办完他的丧事才能启程,趁这段时间,你把家中值钱的东西归拢归拢。” 许都。 曹孟德被封为魏王,大宴府中幕僚,喝的酩酊大醉后来到常氏住处,常氏要为他熬解酒汤,曹孟德说不用,“将冲儿抱来,我同他玩耍片刻,酒自然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