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好像比往年冷一些,估摸着是要下雪了…小饶,你来啦!” “是啊,宵姐,又来打扰了。” 饶念去每年的今日都会来这家铺子,买上几百盏明宵灯,然后在斛山的山顶一齐放飞,虔诚的许下一个愿望。 都说明宵灯许愿极灵,可这几百年过去了,她的愿望还只是个愿望。 她当然知道,这不过是世人寄托自己心意的一种形式而已,哪里会真的灵验,就算应验也多半是巧合罢了。但这种仪式倒是能让她拥有那么诚心相信着愿望实现的一瞬,也算是值得。 “今年要多少盏呀?”宵艳熟练地从最右边最高格抽屉里拿出一个账本,提起笔。 “九百九十九盏吧。”饶念去看着那熟悉的账本轻声说道。 “好嘞,走吧。”宵艳笔下生风但字迹却一点儿也不马虎,写好了,又将那账本仔细地放了回去。 饶念去便熟稔地跟在宵艳的身后往后院的库房里走。 “这房正好是一千盏,你留一盏就是。”宵艳打开上锁的库房,里面一排排架子上,规矩地陈列着一摞摞明宵灯。 只是轻轻展了展手指,千盏纸灯便只剩一盏,饶念去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金锭,放入宵艳的手中。 “谢谢你,宵姐。”她的声音如同细风轻掠而过。 “小饶…”宵艳拿着金锭,另一只手抓握住饶念去略带寒意的手,欲言又止。 她当然知道宵艳想要说什么,顺势反握住宵艳的手,轻轻晃了两下,笑道,“宵醒节快乐。” 饶念去走的不留痕迹,宵艳虚倚在门边,鼻腔涌上一阵酸涩,手上微余的温热也被寒气吹散,“这下还真看不出你来过了。” 斛山山顶,除了立着的那座红砖六角孤亭,鲜有人迹。 一是这山太过陡峭,寻常人实在难以攀登,二是斛山素有妖山之称,每逢夜晚总会出没些吃人的精怪。 没人正好,倒方便了她光明正大使用法术。 数百盏明宵灯齐齐升天,好生热闹。 孤亭中的饶念去双手合十,双眼轻阖,心中默念着不知道许了多少次的愿望:了却此生,早日解脱。 山下长街中—— “娘亲!你看那边!今年也有好多好多咱们家的明宵灯!” “是啊,多好看啊!” “为什么会放这么多?我觉得今年的比去年还要多!” “大概,她真的很…很喜欢我们家的明宵灯吧。” …… 放完了灯,许完了愿,对饶念去来说,宵醒节的仪式也算是完成了大半。她回到山下,逆着人流,细细看着每个人脸上的笑意,慢悠悠地走在长街中。 此时的风月楼正是忙碌时,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食客络绎不绝,算了,还是不给他们添麻烦了。 饶念去安静地在对街站了片刻,便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转身的一撇眼,她好像看见了什么。 风月楼旁的石砖角落里,蹲坐着一个小孩。衣衫单薄,骨瘦不堪,满身泥渍混杂着些许血迹,她估摸着只有十二三岁。 她素来是爱管些别人不愿管的闲事的。 穿过长街,饶念去径直走到那小孩的面前。 要说奇怪的小孩,她这么多年也算见得多了,可几乎没一个像他这样,本是如此可怜的光景,偏偏眼里满是淡漠自嘲,不哭不闹,无喜无忧,和这大街上酒酣耳热怡情悦性的佳景格格不入。 “你叫什么名字?”饶念去俯身蹲在这小孩的面前,问道。 “…”这小孩只是抬起了头,一言不发。 “原来是个小哑巴。”她似故意的,说道。 “…我没有名字。”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还带着颤。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你愿意跟我回家吗?”饶念去盯着他的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 “…如果好听的话。”他也看着她,一阵寒风刮过,他瑟缩地更厉害。 饶念去起身脱下雪色毛绒大氅,一边披在他的身上将他裹了个严实,一边想着取个什么名字才算好听。 他本想推拒,奈何饶念去的力气大他许多,他反抗无果,只得被她裹成一个白团子。 “岑歇,如何?遥岑远目的岑,骤雨初歇的歇。”饶念去说完便向他伸出了手。 他愣愣地看着饶念去伸来的手,一时无措,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饶念去轻叹一口气,收回了尬在半空的手,“看来是不喜欢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