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蚕食着秋天,银杏树叶掉落的声音具象了起来。 念逅没回话,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她只顾着向前走,公交站台就在不远处,仿佛那就是她的终点,到了就能抹掉一切。 从没想过,蒲煜均居然自话自说:“你不说话,那我——” 音调起得很高,但戛然而止。 念逅只好转身,蒲煜均还站在原地。 见他不说话,念逅没好气地开口:“那你怎么?” 蒲煜均朝自己跟前迈了两步,黄昏的影子打在他的面庞,暖和的笑意连同地面上的杏黄银杏,好似在念逅心田描摹出了一个名为秋天的季节。 只听他说:“就当你不否认了。所以。” 蒲煜均路过念逅,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们还是朋友。” 念逅埋头笑笑,忽然地心血来潮。 侧身看向少年老成的背影,“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蒲煜均身子微怔,他转过来问:“哪儿?” 念逅单手握住挎包肩带,视线朝上看,指着树上还没有掉下来的银杏叶,“我记得你手账本里,有个银杏路的路牌,上面写说那里的银杏一落,禾川一下子就变成了曙川。我想去见见。” 坐在蒲煜均车的副驾驶位,念逅扣好安全带。 蒲煜均像个没事人一样,越过自己打开副驾驶面前的夹层,将装胶片的袋子放进去。 看到胶片的那刻,念逅有些生气,明明他自己来拿了,还让她白跑一趟。当然这不排除方淮在中间传话的原因。 她问:“你干嘛自己来拿不告诉我?害得我白跑一趟。” 蒲煜均转动方向盘,“太着急了,所以忘记了。向你道歉。” 主动道歉? 念逅撇头看向他,很认真地开着车。 印象中的蒲煜均很少道歉,过去的他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仿佛永远不会做错事。 念逅不免好奇,她试探道:“那卷胶片到底拍了什么?” “没什么。”蒲煜均顿了顿,“如果有机会,以后你会知道的。” “搞得这么神秘,还要以后有机会才能知道。”念逅嘀嘀咕咕地望着面前夹层的开关,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好奇心。 蒲煜均像是听到她的喃喃,忽然间弯弯唇角,“因为那是我的月光宝盒,是第三种存在。” 声音很轻很温柔,念逅不由得心头一颤,迷迷糊糊间竟睡着了。 第三种是什么? 很久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念逅好像在蒲煜均的课桌上看见过的。 那好像是他,拿去参赛的硬笔书法。 洒落的字迹肆意又意气风发,全世界只有他能写出来。 念逅记得那首诗的末尾,好像写着这样一段话:“雪色与月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到了。” 蒲煜均叫醒念逅,她微微睁眼,身上盖着一张薄毛毯。 看了看坐在身旁的蒲煜均,还有身上的毛毯。怎么就在车上睡着了,念逅尴尬冲他一笑。 跟着蒲煜均走到那条街,分岔路口有一个老旧的路牌,路牌上生了锈,看样子它已经站在这里见证了很多故事。 上面写着“银杏路”。 念逅晃眼一瞧,这条街好像并没有蒲煜均所描绘地那么让人心向往之。 与禾川其他栽满银杏的街道,看上去没什么分别。 她质疑起他金牌导游的名头来,“好像也不是很美嘛。” 蒲煜均没反驳,自话道:“幸好离得不远,还能赶上夕阳。” 忽然他从背后将手放到念逅肩上,周围的一切像是凝滞了一般。 念逅只能机械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呼吸声在耳畔萦绕。 他说:“你看那,刚好太阳落山。再等等,风应该马上就来了。” 等念逅彻底从思绪中反应过来时,她瞳眸只能印出一个画面。 晚霞染红了天边的白云,微风在耳边响起,吹掉了银杏枝头的杏黄。 落下的一瞬间,穿着白衬衫的蒲煜均站在不远处,站在一场银杏雪里,朝自己招手。 少年乍眼,好似暖色调里唯一的冷色。 念逅忽然鼻头一酸,泪打湿了睫毛,她笑着朝他跑去。 “怎么样,我没骗你。”蒲煜均将手揣着裤兜里,面朝自己向后走。 念逅笑道:“姑且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