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辘辘的马车声如雨水般滑过砖石地面,细碎的车铃声从远处悠悠而来。 谷弦月与弟弟谷子期两人舟车劳顿多日,今日终于抵达了荣国公府。 姐弟两人在路上设想了不少话,想着此番来投奔,他们必然是要低头的。原先两家本就闹得不快,今日该如何想姑母寒暄。 随姐弟二人同来的,还有原先府上的家丁,周牧。 “小姐,少爷,”周牧跳下马车,在车厢外朗声,“我们到了。” 却不料,府外接待他们的,只有秦氏身旁的严嬷嬷,以及几个负责拿随行物品的家丁婢女。 偌大的府邸,却是这般接待远客。 谷弦月强忍心中的不满,朝身旁弟弟示意。 “表小姐和表少爷一路而来辛苦了,原本夫人是要亲自来迎接二位的,奈何适才夫人忽然身子不适,便先回去了。” 谷弦月只淡淡朝着严嬷嬷福身,浅柔道了声有劳嬷嬷,便带着弟弟一同入了府。 两人本就远道而来,却不料竟是没有人替他们接风洗尘,竟是随意找了几个人便打发了。 随后,谷子期才一回到房中,便铁青着脸,甩下东西,愤怒地直发颤。 “我瞧着国公府就是故意给我们个下马威,我们赶了十天路,竟是这般对我们。” 谷弦月叹气道:“到底也是姐姐连累了你。若是我和世子婚约没有解除,此番而来定不是这个待遇。” “世子?”谷子期嗓音顿时变得异常尖利,咬紧了牙道:“他算什么世子,不过是仗着胎投的好,自己是独子,有父亲留下的爵位可继承。他这种人风流浪荡,究竟有什么好的。” 谷弦月下意识朝他做噤声状,又看向门外,并无旁人经过,这才稍稍缓过气来,“如今在府上你可要收敛性子,断不可再胡言乱语,小心被旁人听了去。” “我自是有分寸,阿姐不必担心,”谷子期倒了杯房中的凉水,一饮而尽,“还好阿姐和这世子废除了婚事,日后待子期考上了功名,当了官,便带着阿姐离开这,不必再看他们脸色。” 谷弦月嘴角自是扬起一丝苦涩的微笑,回了句好。 她又怎能不气? 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被父母宠溺的无边,也不会私自和家丁互生情愫,还将退婚的种种由头指向国公府? 如今自己无家可归,虽说阿牧哥一路护送着自己进京,但到底家丁这层身份,如何能和国公府相提并论? 谷弦月取下发髻上的一支银凤发钗,在掌心轻轻抓握了许久,垂眸留恋。 这是阿牧哥送给她的生辰礼,攒了三个月的月钱买的,她一直视若珍宝。 眼眸恍惚,手中动作却在此刻干脆,只听银钗在她掌心应声截断。 谷子期正准备回自己房中歇息,一下子变了脸色,连忙上前查看她手上的伤势。 “阿姐!” 他连忙取了手帕按在伤处止血,蹙眉,“这发钗你日日戴着,怎么好好的弄坏了?” 谷弦月好似感知不到痛一般,任由弟弟上前替自己处理伤口,嘴角扯了扯。 “无事,这发钗寒酸,我早便不喜,日日戴着恐府上的人笑话,毁了也罢,也不值几个钱。” 待谷子期回到自己房中,让房中的仆从稍加把随行装束整了整,便满脸郁色地踏出了房。 好歹儿时也曾来过府上做客,如今自己倒像个寄生的老鼠一般,浑身不自在。 谷子期随意在后花园中走动,倒也未曾有人阻拦着他。 面前的花开得妩媚娇丽,还有只小雀在花枝上停留。 谷子期只觉得晦气,随后见四下无人,便从一旁花圃中寻出一块石头。 却不料,石头掷去,鸟倒是扑棱展翅飞走,随后便将那盆开得饱满的百日菊给打碎。 不远处,沈湘雪恰巧带着三小姐一道来后花园赏花。 听闻一声裂响,裴绵绵连忙朝声响出处跑去。 果然,是她心爱的花,花盆却不知被何人砸坏了,整盆全毁了。 沈湘雪紧随其上,环顾四野一周,却未曾见到附近有人出没。 看着满地狼藉,她也心生可惜。 就在不远处,谷子期正悄声潜伏。 他虽是一时失手,但到底理亏,不敢贸然上前,因而在一棵树后躲避着。 裴绵绵捡起地上的石头,委屈地将小脸扭曲成一团,声音颤抖,“皎皎姐姐,有人打了我的花……我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