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走路悄然无声,面色如常,只是淡淡道了一声:“还未回去?” 沈湘雪怔在原地,随后才敛眸,“奴婢正准备回去,有劳世子挂怀了。奴婢告退。” 也不知为何自己总是这般巧,总是和世子遇上。 待她缓口气终是从他身侧擦肩而过,却又想起一事,故而再度折返。 裴千衡抿唇,只是双眸落在她的身上。 沈湘雪取出藏在袖中的方巾,谨慎地递上前,“这是世子当日给奴婢的,奴婢已将其洗净,不过还是有一块污渍无法去除,奴婢便擅作主张绣了点东西遮盖。” 这些日子她将其时刻带在身边,便是想着若有一日碰上可交还。从此以后大概便不会再和世子有所交集,她只需在府上服侍三小姐即可,来日再悄无声息地离开上京。 看着面前叠得齐整的方巾,裴千衡抬眸,目光落在她缩回的脸上。 不过一块汗巾,她竟是这般牢记。 他沉思一番,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汗巾。 大概是被她日日放在身,才落在自己掌心,便可隐约闻到一股好闻的淡淡香气。 借着微弱烛光,他倒是看清了巾面上所绣何物。 是朵梨花。 梨? 这便和他当日拾到的香囊上的梨字,交相呼应了。 指腹轻微在布帛上捻过,目光不疾不徐收了回来,只是道:“你的绣功倒是好。” 到底江家在当地也算是有头脸的商户,沈湘雪自小也是对布料绣品甚感兴趣,对于女红也颇为精通。 她缓缓启唇,“是奴婢擅作主张,世子莫要嫌奴婢阵脚粗苯便好。” 眸光流转,她忽然见到从裴千衡身后飞来一只小虫,恰巧停在他的右肩。 虽说她夜来视力不甚清晰,但此刻近在咫尺,还是看得真切。 她上前小步,抬起手,试图挥动驱散小虫。 却不料,她皓腕才抬起,却又被面前之人握住。 裴千衡呼吸沉沉,眸子里的墨色翻涌。 她是想作甚? 腕骨触手便是凉意,却让他忽觉身上更是燥热。 略带粗粝的指腹似有若无般的捻过她的肌理,一寸一寸。 沈湘雪到底还是今日有些松懈,原先想着自己这般举动世子应当也会理解,却不料终究还是自己太过僭越。 定是触怒了他。 一股有劲的力让她挣脱不得,沈湘雪有些站立不稳,抬眼正欲辩解,却只瞧见了那双瞳仁。 眼神滚烫,似是要将她吞噬。 沈湘雪一时情急,左手提着的灯笼也随之垂直落地。 可他手上的力度未增,但却也并未松开。 也不知是否是自己过于畏惧,她只听得耳畔的呼吸声越发急促。 “世子,我只是……想替你驱散飞虫。” 只见青年仿若恍然大悟般,眼底眸光亮了一瞬,随后便松了手。 飞虫? 是飞虫? 只是,飞虫。 沈湘雪连忙收回手,理智让她朝后退了两步。 裴千衡侧首,果真在自己肩上还停留着一只小憩的飞虫,悄无声息。 面上浮现的情绪很快又冷却了下来,眼底也恢复清明。 待裴千衡亲自扬手拂去了飞虫,沈湘雪才请辞谢罪:“是奴婢僭越,冒犯世子,还望世子恕罪。” 他适才握住她的腕骨,如今落空的那只手,此刻却是越发滚烫。 为何今夜旖念横生?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是沉重,没有节律? 是因为眼前的人,他猜不透吗? 亦或是——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树枝被裁断的清脆声响。 裴千衡长眉扫去,却未曾在夜幕中发现其余人的身影。 花青连忙躲到暗处,双手捂住嘴,心惊肉跳,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她今夜居然发现了这般大的秘密。 沈湘雪竟是深夜在府上幽会男子? 府上勒令婢女和家丁各司其职,不得私下有所往来,行利己之便,一旦有这种行径被检举,两人皆会逐出府去。 先前所质疑的种种举动,今夜总算有了答案。 花青连忙猫着腰,迅速逃离了这片葱郁的灌丛。 是他适才幻听了吗?为何听见丛中有异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