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虽还未彻底清明,但却瞧清了近在咫尺的那副面容。 只不过那人面色总是那般淡漠,倒也未曾显露些什么,只是平缓地收回了那只手。 脑中尚存适才梦魇时的惊惧,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竟是不知何时握住了裴千衡的手,如烫手山药一般地迅速推开。 手心常年寒凉,如今尽是温热,她也不知究竟这般抓握着多久。 沈湘雪起身,从手底传来的一阵酥麻瞬时传上了自己后背,激起一阵寒栗。 她怔怔地逡巡着四周,知晓自己如今是在他的房中,卧在他的榻上,更添羞赧。 她究竟是如何睡在此处,又稀里糊涂拽着人家的手迟迟不放。 当真是胆大妄为。 裴千衡垂眸,随后站起,只是将那只手顺势藏匿于身后,攥紧。 沈湘雪随后从榻上起身,稍稍整了整身前凌乱的几缕发丝,垂眸解释:“世子赎罪。奴婢一时失态,不小心睡了过去。” “当真不是……有意要冒犯世子。” 适才的接触仿若处刑一般从她口中说出,脸上也爬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裴千衡神色微敛,将她此刻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看着她尚在微微发抖,陡然阴沉的眼底此刻又染上了几分不可察觉的温度。 “为何睡着?”裴千衡继续冷声,“太累?” 沈湘雪如今分在裴三小姐的院中,相对别人,已然是轻松些的差事。 她摇头,“奴婢不是疲倦才睡去,只是奴婢怕黑,一人在封闭之处便会有些心悸,这才想着蜷缩角落阖眸,不料却睡了过去。” 裴千衡注视着她低垂的脸,心中却是生出一点亏欠。 密道虽是有几盏灯日夜燃着,但到底还是光线微弱。 况且,她的确曾说过,她有夜盲之症,想来一人在狭长漆黑的暗室中,的确会不适。 倒是自己少些考虑。 裴千衡唇角微微下压,喉结快速地上下滚动,努力抑制住内里的翻涌。 转念想起她适才梦中呓语的画面,他又问道:“可是梦魇?” 呼吸稍显紊乱,“适才,想抓住的是谁?” 沈湘雪歉意地福身,“奴婢只是梦见家人,甚是想念。” 想着他这般追问,想来应当是对她适才的唐突心生不满。 裴千衡凛着眉,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到桌上抓过那只竹蜻蜓,随后递上前。 家人。 是啊,人人都有家人,在世都是有所牵挂。 “三妹适才来找过你。” 沈湘雪扬起了头,确认的确是今日上街采买的东西,拘谨地从他手中接过,“多谢世子。” 脑中想起适才来凌烟堂前夕,曾和三小姐说好了速去速回,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如今伞已送到,她也不宜再久留。 “世子可是还有其他事需要吩咐 ?若无旁事,奴婢便先告退了。” 裴千衡顿首,凝滞的眼停顿在她掌心上的那只竹蜻蜓上。 声线忽然冷了下来,“你近来在二房处?” 沈湘雪不敢否认,“是。原先还在清秋院,不过许是三小姐和奴婢有缘,后来她多番央求二夫人,此事大概也是问过夫人的,奴婢随后便去了三小姐处。” 到底也只是一个婢女,在府上何处服侍都不为过,沈湘雪自然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裴千衡淡淡的应声,又道:“如今在芳远院里,一切可还适应?” 沈湘雪感到疑惑。 且不说她在府上任何一处当值,都是平常之事,更何况服侍孩子总比大人来得容易些,且这些时日她在芳远院里头也算是适应,三小姐同她也很是亲近。 三小姐还小,即便是自己身份当真有所破绽显露,想来也不会耿耿于怀对她过多询问。 更遑论,其实只要不在凌烟堂当值,不在裴千衡底下出现,她多少都是能喘缓口气的。 “有劳世子挂怀,奴婢在芳远院中很是适应,三小姐也同奴婢很是亲近。”她坦言。 裴千衡原是质疑她调去别处,是否受到苛责,亦或是月钱微薄,这才需要典当首饰。 不过从适才三妹的表现来看,她倒是当真和沈湘雪亲近。 更是因为她适才喊出口,他才恍然,原来沈湘雪是有小字的。 她虽是身上疑云重重,不过和他并无关联,也不会和二十年前的那桩案件牵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