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她畏惧的却是多重,因此情绪也更为复杂。 若是她说错了什么字词,被瞧出破绽,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府上怕是不会再继续留她。 极大可能便是叫人报官,将她送回…… 那个,本该她的去处。 今日在街上,她便瞧出,裴千衡在京中应是有不少同龄友人。说不准便有所耳闻京城谁家丢了一位新娘。 他细问了自己这般多的问题,若是说对她不曾起疑,也是不大可能。 她眼神和裴千衡一瞬对上,这次却未曾立即躲闪开。 郁郁秋水,好似静潭渗流,激起波澜,而又逆流而过。 “世子……可是要听真话?” 他注视着,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不曾发现,她的眉目生得倒是极好,是面上最为醒目的一处,垂眸流连之时,好似柔风清冽拂过,婉转轻抬之际,则水光潋滟,如淘洗过的黑珍珠,遥不可触。 “说吧。” 裴千衡最先避开她的视野,随意垂首整了整领口,语气平淡。 沈湘雪斟酌启唇:“世子知晓的,奴婢等人入府时日尚浅,许多规矩都还未教会。” 话里带着三分委婉,她继续道:“也曾听闻过世子的一些,事迹。故不得不更加谨小慎微。不敢触怒世子,当日与奴婢一道的婢女便是最真实的反应。” 说得带着几分真切,加之也本便是事实,想来也不会再去深究怀疑她些别的。 “奴婢……” 烫嘴的话,甚是难说出口,哽在心头。 “奴婢想来是近日冒犯了世子,故而惶惶不安。倘若哪日再惹得世子不快,或许沉塘的人便再添上奴婢。” “奴婢身份低微,于世子而言,无关轻重。如今种种,不过只是想安稳活下去。” 上天既然是给了她一次出逃的机会,那她便要抓住,彻底地摆脱江家,摒除江家三小姐江梨的身份。 是的,她只想活下去罢了。 裴千衡垂着眼睑,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 沈湘雪扣紧掌心,开始反复追忆着适才有些过激的话语。 他从她身旁绕过,到桌面翻过一只茶盏,熟稔地给自己斟了杯茶水,浅尝了一口。 他的确是说过,自己身旁并不需要什么婢女服侍。 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 而什么将婢女沉塘的举措,他不会,也没有理由无端做出。 心中一番情绪翻涌,就连茶水也无法压制下去的烦闷。 只听得缄默半晌后的沉声:“你下去吧,你日后在府上全力服侍便是。” 沈湘雪自然听出裴千衡语气中的不悦,尽管似乎他已然极力克制。 是她非要将话挑明的,定然是触及他的痛处。如今他未动怒,已然是最好之事。 她低声:“多谢世子,奴婢告——” “世子,”庄临在房外叩门发声,“夫人,朝凌烟堂来了。” 沈湘雪呼吸一滞,侧身告退之时,腕骨却被身后之人拉住。 沈湘雪不由顿住,身子被他带着调转,恍然抬眸,正好对上了他如墨的瞳仁。 她面色一怔,“那奴婢……” 她的腕骨常年累月的寒凉,只觉一股热意贴近,有些别样的触感。 呼吸近在咫尺。却也是,分外的逾矩。 此刻倘若她出去,必然会与秦氏相见。 “来不及,不必出去了。” 审视一般的目光向她投来。 沈湘雪自然知晓他定是不想让国公夫人知晓自己恍然出现在他的房中。 说起来,大概也算是为她好。 “那奴婢,是要藏匿何处?”沈湘雪手心微微颤抖。 裴千衡这才注意到了自己仍旧攥着她的腕骨,轰然松了手。 紧绷的气氛犹如一根绷紧的弓弦,只差只言片语便能即刻一触即发。 她别开视线,稍稍向后退了半步。 随后,便见裴千衡行至墙角处,缓缓转动花架上的珐琅松枝瓶。 伴着一声沉重的青砖推移声,沈湘雪猛然背身,看着深不见底的狭长暗道徐徐展现在自己跟前。 “暂且先躲至密道。”裴千衡沉声。 眼下情形危急,她未作任何辩驳,“是。” 待密道门缓慢合上,裴千衡才调整回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