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雪做了一个很是冗长的梦。 荒诞,且残忍。 梦里,她终于得以赎身出府,得以踏出这个本就不属于她的地方。 可偏在那时,府外围上几个魁梧壮汉,正横眉睨着她,怒火冲冲。 随后,在围成了一堵墙的壮汉身后,忽然闪出了一个身材丰腴婀娜的妇人——正是自己出嫁时随行的媒婆。 沈湘雪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转身回府。 不料此刻国公府的大门竟缓缓合上,她连忙拍击着唤人,却只见身后几人,如饿狼扑食一般,朝着她走来。 两个壮汉将沈湘雪从门上拽了出去,任凭她如何叫唤求饶都无动于衷。 媒人扭着身子走上前,看着沈湘雪摇了摇头,“三娘子,怎么这般冥顽不灵,还是快和我们回府吧,你早就不是江家的人了。” 随后,沈湘雪的双眸便瞧见了那顶在国公府外的妃色小轿。 …… 晨雾弥漫,随着旭日将出才渐渐散去。 整整一夜,沈湘雪被这噩梦来回折腾了三四回,醒来之时,早已是后背凉意瘆人。 她抓着一旁的被衾,脑中的混沌还未散尽。 幸亏这只是一个梦,可入梦之时的感知举动皆不受控制,明明知晓不会这般发生,梦里却还是如此触目惊心。 沈湘雪心悸不已,起身之时脸色仍是煞白如纸。 腊月正对着镜子梳着发,见一脸倦色的沈湘雪起身,连忙端了碗水上前。 沈湘雪一饮而尽,随后才逐渐缓过神志,木然地看着腊月,“我如今,应当还是在府上?” 腊月瞧着沈湘雪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忧不已,“怎么啦?你昨夜说了一晚上的胡话呢,我也听不清楚,可把我担心坏了。放心,我们都好好的呢。” 总算是从梦魇中挣离,梦醒方知,一切都是虚假。 她未曾被驱逐出府,也未曾被他们那群人带走。 沈湘雪稳了稳心神,便起了身,朝妆台前走去。 许是因昨夜的梦魇,她面若芙蓉的脸上,泛着浅红的薄雾,晕染在两颊,朦胧且柔和。 沈湘雪打湿帕子,仔细地擦拭着面颊。 正整理领子之际,她忽然反应过来,“你昨夜可知我何时回来的?” 昨夜回来之时,她顾不上留意时辰,也不知腊月是否被她的动静搅扰。 腊月摇摇头,“我夜里睡得死,你怎么出去了?” 沈湘雪回过神,搪塞道:“屋里有些热,在前院闲逛,回来的晚了些。” 腊月自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没再怀疑些什么,又折回妆台前继续梳理着长发。 语调轻快道:“真好,像我就皮糙肉厚,热惯了,还可以睡到天亮呢。” 沈湘雪恍然想起昨夜偶遇裴千衡一事,他当时耐人寻味的话中隐含的意味不明。 而腊月此刻也这般说。 沈湘雪手中停顿,“可能……只是我夜里睡眠浅些。” “阿雪姐姐,你知道嘛,我其实一直感觉,你像一个人来着。” 腊月梳好了发髻,转过身子看向她。 沈湘雪沉默片刻,“何人?” “我家原先是杀鱼的,我娘亲总是说我不像个女儿家,催着我学女红,可我只想着帮他们打下手,如今为了给爹爹治病,我跑来此处,把之前仅学的皮毛都丢了。” 腊月将袖口翻开一截给她瞧,“看,阿雪姐的手可真是巧,你给我绣的玉兰真是栩栩如生呢。” 沈湘雪默了默,“其实,那花名唤栀子。” 腊月自知见识就是浅薄了,也不觉得羞愧,继续道:“这不重要啦。其实吧,我第一次见到阿雪姐你的时候,总觉得你这般的性子和脾性,谈吐见识都比我强太多了,又生得这般好看,分明就是宅院中的小姐嘛。” 沈湘雪眼睫微颤,“哪里便像,你我皆是一样的。” 心下却疑云腾起,莫不是自己有何细节让腊月觉察异样。 慎终如初,也终是让沈湘雪在长辈的审视下,渐而生成了这般婉顺的性子。 在府上的这些时日,行为举止倒是可以临摹,只不过言行思维到底还是如磐石之固,非一朝一夕能回转。 “更何况……我又怎配。” 沈湘雪不由得垂下眼睫,双目恍惚。 是的,她不配。这话不止一人对自己说过。 府上人人都知晓自己的母亲怀着身孕“设计”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