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橡:“王爷容禀,以片言定死罪,这是前朝程党做的事。再者,未经三司审判,就令当地官员斩之,且牵连数十人乃至更多,恐于民心不利。臣请殿下思之。” 卫寂冷冷道:“杀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竟还能引得人心浮动了?” 郑橡继续劝道:“百姓只见他们无端获罪,却不知背后缘故,而这书册上的人,多为本地豪绅士族,甚至与当地官员也多有往来。今国家初定,陛下有恙,实在不宜多生事端。” 其他人不敢吭声,心中对郑橡的尊敬又上一层——建徽帝虚心纳谏,脾气又好,郑橡怼一怼就算了,今天竟要让定平王收回成命,佩服佩服,不愧是建徽朝的第一宰相。 卫寂说不过郑橡,他心里恼怒,神色越发幽冷,打断了郑橡的侃侃而谈:“郑大人的儿子在江夏主持清田一事?” 郑橡心中叹气:“正是。” 卫寂:“就让他押解这些人进京,届时交付三司论罪。” 郑橡:“殿下仁慈,臣遵命。” 郑大人心态很好,全当这页揭过去了,开始拿出需要定平王定夺的要事——什么夏汛损失、秋汛预防、遭灾地方百姓的救济安抚、六部官员任免、藩属国来使朝贡等等。 等差不多忙完,已经到了黄昏。 郑橡等人恭送定平王离开,待那尊大佛的辇驾离开视线,留下值班的郑橡才对裴悬道:“裴大人今日做的未免过火。” 裴悬避而不答,向郑橡一揖:“裴某多谢郑大人相助。” 这时脚步响起,是定平王的侧近太监去而复返,沈拙见裴悬仍滞留在政事堂,也不意外,对两人道:“定平王说了,既然清田一事离不开裴大人,便允许裴大人进出政事堂。” 裴悬应道:“下官领命。” 这是一件好事。 政事堂原来是门下省所在,地方设在禁中,且宰相是需要在政事堂值班的。先前他被卫寂夺了“同平章事”的职衔,便不能留在宫中,几次三番暗中派人去叩请圣上,也都被卫寂挡住。 政事堂虽然离太初宫还是很远,但毕竟进了宫墙,离建徽帝也更近一步......总是会有机会的。 顾挽星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已经是晌午,无事可做,继续翻史稿。 今日阳光很好,她干脆开了轩窗,在窗下就着自然光看。大抵是卫寂昨日在暖阁呆的时间长,书榻附近残留有淡淡的白檀香。 中午沈拙来了,先恭恭敬敬地行了完礼,禀告道:“启禀陛下,王爷特意吩咐奴才来通报一声,今日公务繁忙,午膳就不回来用了,请陛下不要等他。” 行吧。 顾挽星迅速地解决了午膳。 午后暖洋洋,适合睡懒觉,但顾挽星不困,非但不困,也不想看书。 她灵机一动,让符夕去找长林卫要一副弓箭——史稿里说她“善骑射,能于百步外射中柳叶”。 原来朕还文武双全?这不会是史官哄她玩吧? 符夕马上就回来了,说:“许将军说定平王未有不允此事,只是他必须在场。” 顾挽星答应了。 她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位许将军有点意思。 定平王没有不允许某事,和定平王允许某事,这两种表述看似指向同一结果,实际上暗含的意思却截然不同。 倘若她是卫寂的手下,任由那被软禁的人舌灿莲花威逼利诱,她只管闭口不言当个泥塑,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安全的做法。 很快,箭靶在后花园支好了。 许将军奉上一把弓,箭袋里则插着十支铁箭。 许将军道:“禀陛下,此为长林卫中配备的制式弓箭,只是一时之间,末将只能寻到这个。” 那弓入手颇沉,顾挽星试了试弦,而后弯弓搭箭,命中靶心。 顾挽星叫人把靶子移远一些,又一箭命中。 “你是朔离府的人?” 许将军道:“是。臣少年时,母亲带臣投奔夏京亲戚,后来末将从军,机缘巧合受命随王爷出镇朔离,就留在了当地。” 卫寂在入京后出镇朔离有两次,一次是前几个月他敲打西漠诸部,时间太近了——守卫太初宫这样重要的差事,不会交给一个刚进长林卫的外人。 另一次是正章三年,方略勾结西漠反叛朝廷的那次。 “咻——” 铁制的箭差之毫厘,与树叶失之交臂,而后以一种紧贴墙头的姿态,蹭出了宫墙。 顾挽星:“......” 她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