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张是新的,墨迹也是新的,这位无名氏君花这么大功夫,其用意只在最后一句。 蕴祸取乱。 典出于《前朝春秋》:前朝炀帝宠爱伶人连心,授连心愉圣侯、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炀帝和怜心日夜笙歌酒池肉林,忠臣劝谏炀帝的奏疏里便有这句话,但炀帝我行我素,最终其弟联合不满的大臣发动政变,炀帝身死火场,连心却逃走下落不明。 无名氏君当真字字扎心。 但她却被激起了逆反的心理——卫寂定北平南,功勋卓著,什么玩意也配和卫寂相比? 再者,劝谏就好好劝谏,藏头露尾指桑骂槐,一点担当都没有。 不免又想,卫寂怎么这么招人恨? 天已经全黑了,殿内明上烛火,符夕再次问是否用膳。顾挽星把这本“私史”藏进暗格里,问:“卫王呢?他没回来?” 符夕:“许是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顾挽星:“你去请他来,就说朕等他一同用膳。” 等人有点无聊,顾挽星摘了一支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灯烛。 卫寂来得很快。 他身上的朝服尚未更换,一身玄色织金,玉冠束发,气质很是端肃凌厉,叫人连第二眼都不敢多瞧。 但她顾挽星不是一般人,她不但瞧了第二眼、第三眼,还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把定平王看了好几遍。这人沉默寡言,天大的事都按在心里自己怄气,好在她察言观色的水准没有退步太多,总归能揣度出大致方向。 卫寂向来沉默,但此时却愈发低沉。 他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望着她,身体却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像是——他想要接近她,却又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欲望。 顾挽星的心有些烫,也有些酸。 如果那些书里的记载都是真的,为什么他看她的眼神,总是如此的挣扎与隐忍?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被偏爱的。 她几次三番试探,这个人也只会一退再退,逼到墙角了,就把自己的底线亮出来,请她多给他些时间。 简直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 其实也没有色厉,他顶多是蹙着眉,再不就是自己躲起来,哪里有半分权势滔天的嚣张气焰? 顾挽星主动靠近,搂住了他的腰。 卫寂的理智瞬间溃不成军,他反手抱住她,头埋在她颈窝,却不说话。 顾挽星其实比较怕热,而且卫寂这个抱法,总让她想歪到守财奴抱玉瓶——但,好吧好吧,朕让你抱。卫王的腰很细,白檀香也很好闻。 朕不亏。 她很有当“玉瓶”的觉悟,一动也不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卫寂低声说:“昨晚……你答应过我,要告诉我的。” 顾挽星:“……”理智提醒她,此时不宜把程问玉这事说出来。 “一些小时候的事,上学、挨吵、明哲保身。”她装作不经意的说着,手指在卫寂背上戳了戳,“只是你这个人总是姗姗来迟,在梦里一直不登场,我都醒了你还没来。” 卫寂手臂收的更紧了。 半晌,他哑声道:“你有记起什么人吗?” 顾挽星:“看了记录想起来的不少,不过最想记起来的总是不全。” 她感到卫寂屏住了呼吸,仿佛在等待宣判。 “这人身子不太好,却不怎么听话,病着的时候还乖顺几分,稍一好转就故态复萌。” 她并不是全然在哄他——她依稀记起了些小事,卫寂少年从军南征北战,并不能按时一日三餐,后来他旧伤积累又经常服药,终是作出了胃病,稍有不注意便要疼起来。 卫寂下意识道:“只是不太饿。” 顾挽星越过他的肩膀,看向沈拙,红衣太监微微一眯眼,眼瞳小幅度的左右转了一下。 很好,这个人连午饭也没用。 顾挽星有点生气,她一动,从卫寂的怀里出来,对符夕道:“朕也不饿,把这些都撤了吧。” 符夕看沈拙,沈拙看卫寂。 卫寂亲自舀了一碗赤豆元宵,用银匙慢慢搅着,热气氤氲,掩去了他的神情。 “挽星。” “挽星可还记得,庆元公主?” 顾挽星当然没忘,她妹妹派的翰林学士被卫寂扔下诏狱,又被卫寂警告了一通。 她点了点头,等卫寂继续往下说。 卫寂却停住了。 今天午后,长林卫来报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