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背,粗浊的酒气喷薄间,说淮州风物,说江南美人,说来说去就说到了名声在外的平烟酒楼老板娘宣幼青头上。 “龚兄,你别不信我说的,佳人如斯见之不忘,此处老板娘的风姿,可比外头的歌姬舞倌带劲儿多了!” 漕船入船厂修整,龚佐这个领漕的守备得闲赴宴,虽说这平烟酒楼的老板娘他早有耳闻,但这做东的董泽伟添油加醋几番吹嘘过甚,还真以为他没见过世面呢! 呱噪得很! 说破天了不过是个开馆子的厨娘,听说早几年还自己亲自颠锅来着,烟里来油里去的,一双手一张脸,怕是早就糟蹋得不成样子了,也就配入这董泽伟一双浑浊的鱼目了。 他面上敷衍应了两句,瞥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有些心浮气躁。 而这头唱着独角戏的董泽伟,却有些不爽了。 今日他做东,本想着尽地主之谊,请城中新任的官员领略一下淮州的物阜民丰,联络一下同僚情谊,这姓龚的不过是个捎带,这会子不咸不淡的摆着脸子给谁看呢! 他又提一杯酒,想找回自己那莫须有的面子,口齿不清地嚷嚷着,传了外头侍候跑堂的小厮进来,点名请他们老板娘过来,酒气上头闹了半晌,弄得一屋子乌烟瘴气。 “让你们老板娘送两坛最好的醉花酿来!亲自送!” 陆仕谦坐在席尾,杯中酒只下去了浅浅一层,他眸中清明,冷眼看着所谓的同僚斯文扫地,面上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嫌恶,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他置身事外,看见满脸窘迫的小厮进进出出,又看见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进来周旋赔笑,复又拧着眉头出去,直到一刻钟之后,雅间门外传来了清丽明媚的女声。 “董大人久等,小女子待客来迟了。” 陆仕谦闻声一愣,有一瞬间的晃神。 而后雕花的精巧木门自外打开,雅间中有片刻的凝滞,所有人的目光,皆被携笑而入的女子吸引。 陆仕谦承认,董泽伟方才吹嘘的那一箩筐废话当中,关于老板娘的那些,确无虚言。 那些同僚飘忽的黏腻的目光,游走几回转圜,又落在那女子身上。 当中自然也包括龚佐,他方才听董泽伟夸夸其谈老板娘如何风姿绰约,他还以为顶多不过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那款,却不曾想是这么个年轻的姑娘。 董泽伟在主座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自觉长了天大的士气,心中畅快,大手一挥朝宣幼青招手:“宣老板财运亨通,自然是忙的,我们这些闲人等一等无妨!” 早些年在淮州城站脚跟的时候,宣幼青没少跟这些官油子打交道,如今说起场面话来滴水不漏,先是贵客光临蓬荜生辉将人捧得高高的,而后转个低姿态说往后在城里少不得仰仗几位爷庇佑,而后名贵的佳酿亲起,挨个敬一圈以示诚意。 董泽伟见平烟酒楼给足了他面子,自然乐得承美人的情,挨个互相引荐。 “这位是漕运衙门管粮的通判冯大人。” “这位是此行漕粮领运军的卫守备,龚大人。” 陆仕谦不好饮酒,今日虽然坐在席尾,但品级与官职在此,董泽伟也照例把他摆在了前头引见给宣幼青。 “这位是漕运理刑司的主事,陆大人。” 宣幼青福身见礼,端起酒杯,抬头那一瞬间微怔。 这京中来的官儿果然不一样,长了这样一副矜贵惹眼的面皮。 她抬袖遮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未将手放下,啪一声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她眸中忽而凝起厉色,压住心中嫌恶,不动声色抽回手来,却不曾想醉酒之人手下没个轻重,一下没能挣脱。 那人满嘴的酒气还在大放厥词:“董大人怎的这般不知怜香惜玉,宣老板这一杯杯喝下去怎么行呢!” 宣幼青也不动,任凭那醉酒的官员抓着她的手,转过头去似笑非笑盯着董泽伟。 董泽伟浑身的酒气散了三分,后背一凉,吓回了三分清明,连忙上前去拉扯那不懂事的官员,咬牙切齿道:“宣老板海量,不劳你操心!” 却不曾想三步两步还未到跟前,那撒泼的官员忽然惊叫着撒了手。 变故来得突然,连宣幼青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等低头去瞧的时候,才发现那人手臂上被洇湿了一大片,深色的水渍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再瞧一旁的滚落的精巧铜壶,她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离她最近的陆仕谦,还有他身旁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厮。 被烫了的那位暴跳如雷,冲着小厮骂道:“你走路不长眼睛的么!往爷身上倒的是什么东西!?” 陆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