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正要说话,四公主那边悠悠转醒,只茫然了一瞬,就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恶狠狠的目光射过来,几乎要在她的身上穿一个洞。 都是因为与沈轻晏不亲昵才生了这许多事,昭宁心思一转,忽地抬起手环住他的脖子,硬生生挤出一点哭腔,“不是说会早些来接我么,为什么现在才来?” 沈轻晏整个人僵住了。 昭宁知他不喜人靠近,一张脸指不定很快就会冷下去,索性豁出去做了一场全套的戏,双手搂得更紧,啜泣说:“吓死人了,水那么深,我以为自己要死了……也不知道死了后你会不会后悔,反正你定然再娶不着我这样的公主了!” 外人听着情意绵绵,沈轻晏却知道个中情由——是他故意,才来迟一步,明明二人分别前昭宁叮嘱过“早早来接”,如果真的淹死,不论如何都是一条人命,他一定会后悔。 向来清醒的脑子被愧疚填满,低下头又能瞧见湿透的发黏在她那张惊恐柔弱的小脸儿上,沈轻晏本来要推开她的手慢慢地卸了力,由得她像一只挂在母猴身上的小猴,死死地拉扯住自己的衣衫。 问剑本来在一旁心疼自家公主,见此场景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脸上绽放出喜悦的光彩。 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 就在所有人感慨沈氏夫妇如胶似漆之时,四公主晃晃悠悠站起来,指着昭宁哑着嗓子道:“你推我……你胆敢推我!” 一阵风过,还真有些凉意,昭宁抖了一抖,就觉揽住自己的手臂紧了一紧,沈世子冰冷质问:“四公主,昭宁好好地到府上做客,回去时却是这番光景,你还在此信口雌黄地攀诬,未免太过卑劣了吧?” 四公主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卑劣?她推我,还故意抱着我一起下水,诚心淹死我,到世子口中竟成了我卑劣?” 碧琴绯月本来在昭宁左近守着,闻言两人斗鸡似的站起来,一个道“四公主屡次三番针对我们公主,公主好性儿从不计较,可现在四公主都开始谋算性命了”,一个道“我们公主小时候落过湖,最是怕水,怎敢如四公主所说带人下水”。 方才她们二人没资格上舟,在岸边焦灼等待,见到昭宁落水后赶紧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救人,可惜绯月不会水,碧琴也是个半吊子,两人折腾半天,只挪出半丈远,眼下公主无大恙,自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昭宁有点心虚,转念一想小时候楚贞宁假作不小心撞自己下水,眼下也算报应,便把脸藏在沈轻晏怀中,假作虚弱。 “昭宁,你自己说实话!”四公主上前想拉她手腕。 问剑一侧身,把心里的那对儿璧人护在身后,“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您就要上手打,可想而知世子不在的时候,您是如何带着全府上下欺压咱们公主。” 四公主真是百口莫辩,回头看见五公主畏畏缩缩不愿蹚浑水,自个儿的驸马虽然把关心写在脸上,却根本不敢上前和沈轻晏争执,除了之前撑舟的侍女还在努力帮着解释,其他人算是个顶个的废物,一时怒火攻心,竟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阵凉风拂过,昭宁打了个喷嚏。 沈轻晏直接将她抱起来,大步离了四公主府,因两厢算是撕破脸,没人相送,自然也没人敢阻拦。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昭宁以为如今天气已经暖和,落水同沐浴没甚区别,没想到竟很有些冷,一开始尚能忍耐,后面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瞅瞅沈轻晏,这男人还是那样冷着一张脸,时不时看下到了哪里,并不主动来关心一下自己。 昭宁娇气的劲儿上来,一双湿透的攒金绣鞋踢得“嗒嗒”响,“我冷得厉害!” 沈轻晏蹙眉看过去。 其实这一路上,他的内心有些焦躁——之前故意将昭宁一人丢在四公主府的作为越想越愚蠢,如果他真对昭宁无情,又何必去证明?现在闹成这样,昭宁委屈,他也不能置身其外。 眼见着彼此之间牵扯越来越多,沈轻晏想冷漠应对,及早抽身。 可小公主今天占理儿,见他不搭话,偏凑过去闹腾,“你再脱件衣裳给我。什么?里头没有了?那也脱,谁叫你来晚了呢!” 她想看到对方无措的样子,而沈轻晏果然也偏过头去,避免与她对视。 再接再厉,昭宁上手去拉他衣襟,“你不动手我就自己来啦,堂堂沈副尊使,可不许和我计较。” 自然不会真扯下来,但见惯了戏文里小娘子被调戏,眼下自己做了调戏他人的恶霸,看着对方的耳根子微微有些发红,实在有趣。 谁知沈轻晏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双眸如夜色深沉,一把攥住昭宁手腕,定定说:“今日确实欠你一份人情,便如你所愿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