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见陆生笑得这般开怀,姜离捧着玉米棒子,看傻了眼。 自她穿书以来,便一直将陆生看作个冷清冷性的人,不承想今日会因一根玉米逗得他如此发笑。 霎时间,冰做的人也有了几分灵动的活气。 那抹黑灰落在他苍白的面颊上,却不显得狼狈,反而添了分市井气。 愣神中,外面忽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陆生与姜离对视一眼,齐齐安静下来,只是前者眼角的笑意仍在,自姜离的角度看去,他整个人好似被笼罩在一片柔光中。 好看的不像话。 静待许久,外面的脚步声终于消失,想来那人应当是离开了。 姜离清咳了一声,站起身来,便要送陆生出去。 穿过庭院,跨过门槛,姜离来到宫墙之下,嘱咐陆生:“你若是还想吃,下次便来找我。” 这烤玉米虽比不上珍馐玉馔,却也是宫内难寻的一道小食。 哪怕是当今的天子也是轻易尝不到的。 陆生点了点头,很给面子道:“好。” 与姜离辞别,陆生走在宫道上,只觉得唇齿间弥漫着烤玉米的焦香,心里一阵熨贴。 果真如她所言那般,腹中有粮食,心中才踏实。 如此这般,这个冬日也不算难捱了。 - 弹指一挥间,已冬去春来。 腊月三十,除夕悄然而至。 天还蒙蒙亮,宫人便早早起身,将长春宫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又拿水将地面洗了一遍,接着便开始张罗起除夕事宜。 本该是举家团圆的吉祥日子,宫里人却无法离开这处樊笼,更别说与亲人见上一面,可即便如此,众人仍满怀期待,喜迎新春的到来。 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宫人脸上堆笑,逢人便说些吉祥话,很是热闹。 姜离喜欢这种氛围。 除夕,自然离不开贴春联这项传统活动。从内务府领来正丹纸,几个小宫女便围着这沓缀有银掺的红纸忙活着。 雪竹自库房里拿出积灰深厚的文房四宝,将笔墨砚台拿水清洗了一番,这才取来一碗清水,一根墨条,开始磨墨。 姜离静静地在一旁等候,直待那墨水被磨得又浓又黑,也不见雪竹停下手来。 “行了,墨太浓了,一会儿该拉不开笔了。”闵兰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闻言,雪竹这才罢手,将墨条放置一旁,便以手撑桌,再也不动弹了。 姜离抬眼看了一圈,发觉几人脸色无一例外,多了分焦灼。 她忍不住开口询问:“怎么不动笔?” 雪竹摇了摇脑袋:“我不会写字。” 另外两人也跟着摇了摇头。 见状,姜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这座紫禁城中,有许多人是不曾读过书的,遑论提笔写字这种文人雅士才会的事情。 犹豫了一会,姜离弱弱地举起手,试探道:“或许我可以试一试。” 闻言,几个小宫女纷纷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姜离。 月娥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拔高音量道:“你?” 姜离颇为不自在地挠了挠额头,讪讪笑道:“对,我来。” 不就是写几个字,她好歹也是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苗子,应该……也不难吧? 一盏茶的功夫后。 几个人面色凝重地围着桌子中央的“墨宝”,不发一言。 姜离动作爽利地收了最后一笔,将笔搁下,抬眼看向众人,“怎么样?” 月娥咬了会儿下唇,良久,她指着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问:“这几个字怎么读?” 姜离眉头微展,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迎喜迎春迎富贵,接财接福接平安。”(1) 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她这副对子通俗易懂,却又不失喜庆。 于她个人来讲,是很满意的。 见她说得煞有介事的模样,月娥给面子地冲姜离竖起了大拇指,夸道:“文采斐然。” 姜离笑着摆手:“雕虫小技,献丑了。” 话虽如此…… 一旁沉默已久的闵兰幽幽道:“有些难看了。” 雪竹也可惜道:“好像是写歪了。” 姜离哽住,拿起墨迹未干的春联仔细端详。 这才惊觉自己用的是简笔,似乎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