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气卡在喉中。 被她抓得肉疼的福安也不敢哭了,她只说是柳聘风承认了自己为了仕途前程,以醉月阁为桥梁,私下贿赂朝中要员。 圣人大怒,要判他死刑,择日问斩。 忽而天地无声,只觉耳旁轰鸣作响。 眼前福安越来越模糊,明明她还在张口说着什么,姚环音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感觉心口有什么被抽离了,一口气没喘过来,竟然昏倒了。 再醒来已然是几个时辰后了,她看见福安双眼哭得像兔子一般。 可姚环音无心安慰公主,她只觉得,人命真的这么贱吗? 她刚来这里就被拐卖,但她从未怨过这里。可听见柳聘风认罪,择日问斩的消息,她只恨自己无能为力。 为何会心如刀绞。 她爬起来,不顾福安阻拦,跪在地上求她:“殿下,我自知不该求你什么。但柳大人于我有恩,我绝不能坐视不理。” 福安这些日子本就把她当作姐妹了。她扶不起比她更高的姚环音,只好也跪坐在那里,问她有什么想做的,她一定尽力帮忙。 “我要下山,至少让我见他一面。” 福安面露难色,她纵然受宠,可终归手无实权,常年在上清观中蹉跎岁月,不问世事,她并不知如何帮她。 甚至,福安连下山看一眼病中的璇宁都不能。 可她看着姚环音的泪一直流,往日流光溢彩的双眼了无生机,又想起璇宁前来祈福时的羞涩,咬咬牙道:“你拿着我的令牌下山,我让阿霖接应你。若出了意外,你就说是代三皇子巡查,杨氏与我母后交好,父皇不会怪罪的。” - 柳聘风自入狱后,并未遭人诘难,但总归是囿于一方狭隘牢笼,难免日渐消瘦。 加之消息闭塞,忧思难止,连面上的胡须都生长的快了些许。 夜半悄然,他并不与其他犯人关押一处。司狱见他时叹了口气,亲自委派人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关押他,说是怕他与旁人串通生事端,实则是特意关照。 所以有人进来时,他瞬时就清醒了。 周全领着一人过来,低声嘱咐了那人什么,然后才一同走过来。 钥匙响动几下,沉重的铁链落地,那人急匆匆扑过来,如幼鸟归巢。 “柳大人。”姚环音摘下掩盖面容的兜帽,一张脸被风吹的红彤彤的。只是眼睛周围的肿胀不能掩盖,必定是哭过了才进来的。 “怎么看起来这般狼狈?是上清观有人为难你吗?” 都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了,柳聘风竟然还有闲心管她受没受欺负。 姚环音摇摇头,道:“大人才是,只月余没见,模样憔悴的仿佛老了好几岁。” 柳聘风哑然失笑,说:“你不该来这里,清白的女儿家平白沾了我的晦气。” 姚环音回他:“大人难道不清白吗?醉月阁之事绝对与大人无关,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不知道你的私心吗?大人总想着一力承担,但旁人岂会轻易放过柳侍郎?” 来时,她已然听福安说了,柳侍郎早已和太子串通一气。 如今醉月阁的事败露,恐怕是想推他做替罪羊。 皇上未必不知柳侍郎是谁的党羽,但太子蒙羞,毕竟有损皇家颜面。 只是没人想到,柳聘风会自愿承担一切。 “你傻不傻,你可想过……想过那些要你活下去的人?”姚环音顾不得礼数,捶了他一拳。 柳聘风一声抱歉,又让她心中泛起酸涩。 本就不该他道歉,毕竟这些人里,柳聘风谁都不欠。 “我幼年失怙,七岁丧母。自小就教养在叔父、叔母膝下,说是叔侄,实则是父子。我知道他利欲熏心、难逃其咎,但作为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自寻死路。只希望有我做前车之鉴,让叔父早日清醒,也算全了我们多年的父子情份。” 他微微抬起头,不想让眼泪那么快掉下来,但情绪难以抑制,他于是不再说话,两个人相望无言。 姚环音知道他有自己的坚持,况且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更改,她突然插入别的话题。 “柳聘风,你知道李密吗?” 柳聘风摇摇头,并不觉得她煞风景,只问她是何人。 姚环音第一次感谢高中的早读。 让她得以在另一个时空,一字不差给柳聘风背诵一遍《陈情表》。 背到“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时,她看到柳聘风一直强忍的眼泪猝然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