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翻阅史书时总会感叹上天对李广是公平的——让他生在普通人的奋斗终点的同时, 也让他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
形容一下李广的人生,就好像是体育特长生在中考的一千米冲刺里泄了口气,到手的满分便如煮熟的鸭子般彻底拜拜。
而这还不是最气的。
最气的是没拿满分的体育生回首发现今年是体育中考的最后一年。
光是想想就令人窒息。
“主君, 你一副帅要是待人跑了, 谁来保护修墙的大匠部队。”家将拉住还想冲到城墙外的李广,苦口婆心道:“班师回朝时可是要查工匠人数的。”
如果是一般的泥腿子倒也罢了, 可被编入大匠部队的都是经过特殊培训的职业工匠, 是能转职为武器维修师的存在。
搁后世, 不说是火箭军的技术人才,但也享受技术人员的免役福利与特殊津贴。
最重要的是,这群人的技术都是墨家教的。
大汉对东瓯闽越与东胡移民的胜利已证明墨家的军事价值。
李广可是军功世家的人,就算是给老伙计点薄面,也不能让大匠部队损失惨重。不然那群文不成,武不就,眼看就要阶级掉落的子侄们上哪儿获取混军功的作弊器?
不是李广情商太低, 而是他的“好大侄们”生得一副白斩鸡样,别说是与跟着阿父刷战功的李当户相比,就是跟修墙的大匠部队站在一起, 也是后者更有将军的精气神。
“一代不如一代啊!”李广还是未央宫卫尉时没少听到这种抱怨,于是借着兄弟们的郁闷劲儿陪他喝了个烂醉如泥。
“这酒……得劲。”李广拎着商家为了抬高价格而特别定制的玻璃瓶,含糊不清道:“伐木许许,酾酒有藇!既有肥羜,以速诸父。宁适不来, 微我弗顾。”
“善,大善。”郁闷的彻侯含糊不清道:“服牛辂马,以周四方。”
“啥?”李广抬起惺忪的眼皮,笑得像个二傻子:“谁的话?韩非子的?还是商君的?”
“是管子的。”
“一个当上大相国的法家商人。”
“法家?商人?”李广把写出《论贵粟疏》的晁错与满身铜臭的商人联想到一起, 结果被算账的晁错形象逗得差点滑倒在地:“哈哈哈哈哈……他法家也有今天呐!”
一旁的伙计生怕李广摔碎了酒器。
那可是找关东工匠定制的稀罕物呐!摔碎了他这月薪一千的伙计可赔不起。
同样倒在酒桌下的彻侯哈哈大笑道:“管子可是皇亲国戚咧!”
周王室的庶流+法家+经济学大师的组合搁在先秦的惊悚程度毫不亚于看到一个共和党+GC主义+禁枪支持者的奇人。
然而比这更惊悚的是彻侯接下来的话:“古人算啥,真要看宁做商人的奇葩,还得是……”
危机警报“呲呲“作响的彻侯赶紧打嘴,转而念道:“清酒既载,骍牡既备,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李广不懂对方又在念叨啥,但是吹吹关中的冷风,看到伏于黑夜里的庞然大物后,他便理解了隐喻里的一切。
………………
“况且墙外还有两个沙漠梗在通往阴山的小道上。”家将把李广拉下战马后给彻底懵圈的孩子递上新煮的热茶,连哄带骗道:“听我的,您还有十几年的岁月可折腾,没必要把小年轻的往死里整。”
家将的话十分难听,但却是难听的实话。
匈奴的地理环境就是河套地与左部占据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优质牧场,所以你看霍去病的河西之战要分两次打,毕竟你能抢人牲畜,但不能就地挖井。
而且还是在沙漠里挖。
这不是纯纯地害人吗?
“就算您没大战拳脚,但是咱们好歹是让大公子出头了。”家将还在做李广的心理思想:“您累死累活地打仗,不就是为给李家争个彻侯位吗?”
后世的史学爱好者曾戏谑李广的名气一半是被司马迁捧起来的(他是李广的外孙女婿),一半是被李世民给捧起了的(因为北方姓李的军阀大都是李信的后人)。
搁西汉,李广虽能称上一句军功世家之后,可跟周亚夫,曹襄这类名副其实的军功世家相比,他还是吃先祖李信的红利,加上文帝缺人缺到嘴角冒泡,所以才给被举荐的李广一个机会。
李信是什么人?
秦始皇时的将领。
秦朝的人能管汉朝的事儿吗?
你怕是忘了朝代歌是怎么唱的。
况且李广要是家境好的话,也不会从京畿之地的槐里迁到陇西成纪。
家将把李广的软肋拿捏得死死的,很快便让后者微微叹息:“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话虽如此,可李广还是灌了口酒,鼓着腮帮不甘心道:“可我就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不知是家境没落还是先祖的大败给李广留下深深的阴影,总之他对封侯有着快成怨灵的执念。
现在的李广还是抱着出击匈奴,得胜封侯的愿望。而历史上的李广真的不是一般的惨——晚年因迷道而郁郁自杀,死前已经送走两个很成器的儿子。三子本因出击匈奴而获封关内侯,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