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关秋屿第二轮考府试。 各种流程都被他走过一遍,他不可能再在哪儿出错。而唯一被他担心的地方,还是在考场外的、他无法掌控的那些变故。 那部分潜在变故,在安西省学政于毅和苍州府知府郭一辉的手里捏着。 出了考场,关秋屿老规矩,先带同乡张博吃了阳春面。把肚子填饱了,才有精神想其他的事。 但奇怪的是,张博从离开考场就半个字没提考得怎样,这也叫关秋屿不好先说,便一直回避,想等张博开口谈。 到客栈,已是夜深。 关秋屿让店伙计打了热水,催着张博洗澡,无论考试怎样,日子还得继续。 依照正常的流程,他们要在客栈等待三五天,直到苍州府衙张榜公示府试结果。 “这包药……” 关秋屿盯着水盆里的东西,侧目看了看仰躺在床上的张博。 那小子已经换了干净衣裳,但整个人依旧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似的,他听了关秋屿的话,才转头过来。 “是我爹的。去年咱家的稻米收成不错,可咱也不用交税,自己吃不完,爹就挖了几口地窖,储粮用嘛。谁知道,前几天他下去取粮,直接晕倒了。幸好琰儿姐姐在,及时救了我爹。这药,是那时剩下的。” 关秋屿安静听着,手指不经意收紧,把包药的油纸攥在掌心,也喃喃了一句。 “幸好有她。” “哥……” 张博的音调高了点,像是看出关秋屿的心,他爬坐起来,走到关秋屿身边,蹲下,浅笑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娶琰儿姐过门?” 这话叫关秋屿一愣,某些留在他的记忆中的言语,一瞬间翻腾上来。 关秋屿微微摇头,“我和她的事,没那么简单。就算我有心,她自己也说过,一辈子不嫁人。” “那怪可惜的。” 张博又蔫下去,伸手到洗衣裳的水盆里,搅了搅。 关秋屿瞧着他的表情变化,轻声问道:“怎么?是不是又没考好?” 张博没抬头,还在搅水,“今年作诗的题目比去年简单,我没问题,哥……你也没问题。” 所以这小子不是在担心自己考砸,而是在担心他要落榜? 关秋屿心神微动,抬手压了压张博的脑袋。 “少操心我的事吧。” 张博歪着头,眼睛盯着关秋屿没动。 “那你给我说说,去年到底为什么落榜?” 关秋屿轻笑,抓了一把皂角,继续搓衣裳。 “上面有人不想让我回京。” “和哥的父亲有关?” 张博的双眼睁大,下一刻,气到圆鼓。“真可恶!他们越不想你回去,你越要尽快回!” 手上一顿,关秋屿“哦”了声,洗完了张博的衣裳,他再拿起自己的,开口的语气显得淡然。 “不容易,但我会努力。” 如此说着,他想起今日在府试考场上的表现:四书基本考核部分,他故意制造卷面污迹;最后的试帖诗,他也故意限制用字遣词。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想控制自己的考卷质量,以不显眼的名次,挂在榜单末尾之流,就行。 但一切都要看于毅和郭一辉是否愿意配合他。 苍州府衙的内衙里。 学政于毅坐在一众阅卷考官之中,眉头时不时皱紧。 人群中,偶有衙役穿插添茶倒水,到了于毅面前,却都不敢贸然打扰,唯恐影响到最高督考官于毅的阅卷公正。 可那些人哪里知道,此时于毅脑海里想着的,并非面前府试考生们的答卷。 区区一场小府试,还不配得到于毅的关注。 于毅看着手上的卷纸,渐渐失了神。 去年,他的同乡王营上京受察时,被工部问责,又被刑部下狱,谁知后来,刑部派去博县复核案子的专员,因伤滞留博县,直到今年年初才回京复命。这样一来,原定于去年问斩的王营,便多活了一年。 事情为何有此转机,于毅刚听说时就猜到是关秋屿的“功劳”。 可于毅也没料到,二月里又有了变故。 戴罪的王营离开刑部大牢,转去了诏狱,每日忍受苦刑,被折磨到不见人形…… 据锦衣卫里的熟人透露,他们关押审讯王营,压根没接到任何审讯目的。 简言之,王营在诏狱吃尽苦头,只因上面有人想折磨王营出气,不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