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晚,关秋屿和慈琰从布政司衙门回客栈,因没办成事儿,谁都没想吃饭,便饿着肚子睡下。 次日一早,关秋屿心亏,帮慈琰打水洗漱,带她去附近一家看起来很贵的食舍,算是赔礼。 店里伙计热情,许是看关秋屿谈吐举止颇有风度,将他误会成体面人家的少爷,一听关秋屿问起店里的招牌菜品,忙介绍起来。 “有点贵……” 慈琰实话实说,“一碗豆花羹要收一百文,你怎么不去明抢?” 这话糙,理不糙,关秋屿同样以为太贵,但更关键的是,他身上的钱已经不够一百文。 他犹豫了瞬,小声问那变了脸色的伙计,“如果我不要上面的桂花,能不能少算一点?” 伙计直起腰,眼神里透出“看走眼”的懊悔,冷笑着说:“不要桂花?开店这么多年,还是头回听见这样奇怪的要求……公子考虑过您朋友的感受么?他不嫌弃?” “不嫌弃。” 慈琰淡声答,她看向关秋屿,不仅没有嫌弃,反而有种感激。“就按他的要求来准备,我对花香过敏。” 伙计眨眨眼,似乎没想到这个结局,自嘲地笑笑,转身冲外唱道:“一碗桂花羹,不要桂花——” 桌边,慈琰捧着热腾腾的豆花羹,先舀起一勺,送到关秋屿嘴边,却见关秋屿看着店外的路面,一眨不眨。 这路是进城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从京城来的刑部专员,只要进了城就会出现在这条路口。 “你打算怎么办?” 慈琰举了半天,没见关秋屿回头,干脆把豆花喂给自己吃掉。 “既然是刑部派来的,自然要考虑刑部尚书聂图的颜面,该走的流程,一样都不会少。” 关秋屿喝一口碗里的粥,再配一口小酱菜,咯嘣地咀嚼着。 “但这些流程肯定都只会流于表面,渗透不到真相。” 慈琰放下汤羹,往关秋屿挨近一点,“那咱们想办法,留他在村里多住一段,行不行?” 关秋屿侧目看她,“怎么留?放蛇咬他?还是打断他的腿?他是朝廷命官,真要是往上告状,我们博县的人,一个都活不成。” 听此,慈琰不由倒抽口凉气,手里的豆花羹也不香了,被她扔到一边。 “你难道还指望他像我一样,自愿留在村里?要不,也给他盖两间房,再娶个婆姨?” 耳听话头越扯越远,关秋屿转头,瞧着慈琰面颊上的红,轻声哄道:“你当初是为了躲亲才住在村里,我都知道的。行了,别闹别扭,赶紧吃完跟我上路。” 边说边拿了汤羹,重新递到慈琰手边,“五十文买的,丢了怪可惜。” 慈琰瞥了眼剩一半的豆花,也不能再置气,她三两大口囫囵吞完,被关秋屿拉出店门。 就在刚才斗嘴的功夫,一列官兵拥着一驾马车进了城。那些官兵和平日见的完全不同,穿真正的铜色战甲,腰间还大方地挂着佩刀。 “阵仗还挺吓人。” 慈琰跟在关秋屿身边,两人站在街边围观的人群里,衣着打扮都不算显眼。 关秋屿压着脑袋,装作不在意,实则一直在观察路上的那架马车。 透过木窗的缝隙,他能看见里面人的侧脸,正是刑部安西道主事,名叫靳休。 这靳休,是进士出身,但家中经商是颇有成就的。而殷实的家底,给了靳休底气,他表面做着六品刑部主事,心却压根不在“为国为民”,说他是混吃等死,倒更贴切一些。 简言之,这是一个不求上进,但求安稳的人。 关秋屿在脑中梳理资料,一边也领着慈琰回客栈,取了他们的马匹。 “咱们就这样跟着,不做点什么?” 慈琰坐在关秋屿身前,回头看着关秋屿。 “再等等,你看他们的马,快出事了。” 关秋屿目不斜视,盯着位于两人前方十丈远的队伍,只见拉车的两匹马已经垂下脑袋,喘气声奇大。 大约,是北方的马到了西南,也和人似的水土不服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其中一匹马体力不支,直接摔倒。马车连带着一晃,险些侧翻过去。 “干嘛呢!干嘛呢!” 靳休探头出来,那张本就白细的脸更显苍白。 他扶着头顶官帽,扯开嗓子骂喊,“一群废物……” 有个带刀侍卫上来拱手,回说:“对不住了靳大人,马有点呕吐,怕是用不了了,您稍安勿躁,兄弟们正在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