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一间房内,看陈设像是书屋,桌椅上无落灰,应是有人打扫,但没什么人气。西里间有个小门,褚绥就在门前停下了,她哽了半天没说出来话,最终作罢,抬手示意了下。 人大约在里面,风临伸手想敲门,哪料慕归雨突然探手拦住了她,风临望去,见慕归雨微笑着低语:“殿下,马上要见到宁韶公子,您想好如何说宁歆的事了么?……您要说么。” 风临声音明显沉了几度:“要说。已累得她死了……不能再瞒她弟弟。” 慕归雨看了她一会儿,松开手道:“好吧,这是您的选择。” 轻叩三下,门内传来一个声音:“谁?” 风临顿了顿,才道:“宁公子,是风临。” 突然门后哐当一声巨响,像是什么瓷器坠地的声音,一阵仓乱脚步噔噔奔来,门一把被拽开,宁韶俏丽的容颜兀地进入视野,满脸激动地叫道:“二姐!” 他琥珀色的眼睛盛满了久别的思念,不停张望,极力搜寻那个身影,却一无所得。 宁韶有些不解的样子,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愿承认,眼眸滞了片刻,慢慢地转向风临,面容平静,但声音已忍不住开始发抖:“我二姐呢?” “我二姐,宁歆,宁歆她呢?是忙么,没来,她人呢? ” 错乱的问话令风临呼吸艰涩,她喉头像压了块石头,字句从缝隙中艰难挤出,哑成气流:“她……她没能回来。” 宁韶眼神凝住了,他怔怔问:“什么叫没能回来?” 风临低头说:“她装作孤的样子,骗过追兵,自己却……” 话还没说,宁韶的笑声突然打断了她:“哈哈!我就知道。” 他笑得那样大声,仿佛真的听到了什么惹人发笑的事,“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弯下了背,手扶着身侧门框,语调却是陡然一变:“我就知道她早晚要死在你手里!” 褚绥脸色大变,忙上前去拦,却根本拦不住宁韶尖锐的声音:“我的母亲做了皇帝的臣,丧女丧孙,流放寒地……大姐做了太女的将,断腿获罪,狱中自戕!如今我二姐又做了你定安王的属下,她焉能有好下场?” “她死得不稀奇,谁让她近了你的边?你们这些天潢贵胄太金贵了,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能捱的,谁捱近了,谁就要为这愚蠢付出代价!宁歆她不长记性,死了大姐全家流放还不够,还去给你卖命,给你们风家人卖命,那她能不死吗!” 风临深深低下头,他的责骂讥讽沾着条血淋淋的命,再难听再剜心,说的都是对的,她没有任何颜面去反驳。至于痛,她更没有资格在一个失去亲人的人面前提痛。 辩解诉苦都不配,她只有一句话可说,那就是:“对不起。” 可宁歆听见这声对不起,却在瞬间红透了眼。像是即将决堤的河坝被人拿走最后一根支柱,汹涌的泪裹挟着情绪,令他猛地走向风临,抓住她的衣襟道:“对不起?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的对不起很值钱么,你风家的对不起抵得上三条人命吗?!” 他抓着风临大声怒吼,泪成片淌下:“对不起有什么用,把我大姐还给我!把我小外甥还给我!把宁歆还给我!把我的家还给我!!”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褚绥大惊,飞身上前拽开了他,使劲制住他的手,迫着后退了两步,然而他根本没有停止动作。 宁韶疯狂地挣扎,满脸泪大喊:“你们姓风的就是扫把星,谁近了你们都没好下场!你们为什么要连累别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为什么?!!” 刺耳的哭喊像自天落下的尖刀,将风临寸寸凌迟。她脸色惨白,怔怔听着,如一个认罪的罪人承接指控的罪状,一个字也没有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