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殿看护,又自拽下腰间一牌,塞与良泽,吩咐紧守栖梧宫要紧处,绝不许外人趁乱混进;又点了妥帖可信的人紧盯各宫动向。 安排好一切,他也要去殿中亲盯着药物,走了几步,却是拽住侍从良泽挡住自己,于背后,他捂脸呜咽道:“我想姐姐了……” - 华京一处密室,烛火摇曳,子徽仪于桌前低头默书,他手骨修长,执笔蘸墨,所写文字亦潇洒飘逸,极为悦目。如若忽略这是一份名单的话。 一旁的慕归雨静静微笑看着,待他写完最后一笔时,忽然开口道:“你的字,有殿下之韵。” 子徽仪执笔之手顿住,不过刹那的停滞便立刻显在笔上,末笔的撇侧锋本已收好,却在此刻忽然顿笔,墨劲多给了两分,细竹锋便成粗枝了。 不需多言,她口中殿下是哪个殿下,二人都明白。子徽仪启唇,最终却消了辩解的心思,只问:“怎么看出来的?” 慕归雨微笑着拿起纸张,话音淡然:“太女性高洁,尚儒徳,赏沈黛山笔法,惯练黛山字,字中正秀和,筋骨如竹。 殿下字自幼为太女殿下教导,也有竹骨之风,但她心性飒朗,彼时又少负盛名,撇捺间不免显出几分少年意气,运笔如走龙蛇,锋芒毕露,因而自成一体。 你的字虽然不明显,但勾折撇捺之时,会露出逸气,一如殿下。仅以我来看,还是好认的。从前临过?” 子徽仪道:“不过几次罢了,略解相思之苦。” 慕归雨笑笑,没再说话。她目光在名单上一个个划过,在一个名字上停下来,“柳言知?” 子徽仪道:“是。拜佛之后,缙王与一众复聚仙羽台,为刘家一新儿庆满月,彼时柳言知也去了。” “嗯……”慕归雨注视这三字,笑容深了几分。 “陛下即将赴往沐芳山,要抓紧了。” - 下午,皇夫终于转醒。 四周人绕榻而候,十分紧张,见他睁眼,大半都松了口气,急忙关切。 武皇亦在一旁,她神情疲惫不堪,像是苦熬了许多年一般,不过半日,两眼积满了血丝。一见他醒,她立刻自椅上弹起,定定望着榻上人的面容,似有话想说。 皇夫躺在床榻上,白色发丝散在脸颊边,如素色水藻缠绕着他的脖颈,他的双目黯黑无光,即使睁着,也像神魂离体,如溺于水潭的木人。 他醒后没有言语,也没有情绪,只不过对榻边人看了一眼,便又转回头去,再无动作。 “南玉……”武皇小心翼翼伸出手,想去触碰他,她以为他必然会反抗,扭过头或者推开她的手,不料当手迫近时,皇夫没有半分反应。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转一下,就那么木然看着头顶,武皇的手一寸寸靠近,居然真的得以落在他手上。 触碰到榻上人那一刹那,武皇心没来由空了一下。这是她想做的动作,可真完成时,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惶恐。 不是妥协,也不是顺从,她自他身上读到的,是彻底的心灰意冷,就好像榻上人将身躯也舍弃了。 这个人心死了。 她有些慌了,立刻松开他的手,无措站在一旁道:“南玉,朕知道你不喜了,你不要恼,朕以后都不会了……朕同你保证!朕……朕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朕只是想——” “我累了。” 榻上人望着着头顶宫宇,忽然开口:“除了徐太医,旁人都走吧。” “南玉朕……” 岂料榻上人说完话便再不言语,对她的话视若无睹。武皇怕再刺激他,不得已跟人退了出去,却也不肯离去,只在殿门外站着。 内殿中一时空旷,落针可闻,徐太医紧张站在榻前作揖。 皇夫躺在床榻上,两眼木然望着上空,直言道:“徐太医,吾还剩多少日子可活。” 徐太医立刻下拜:“臣惶恐!殿下福泽深厚,自是有长久……” “徐太医。”皇夫缓缓坐起身,望着他道,“你与吾十几年交情了,说实话吧。” “这……”徐太医语噎,脸色甚是为难。 “不便明言么,也罢。”皇夫向前伸出手,微微一抖,长袖滑下遮蔽住手掌,伸向御医道,“如此呢?” 徐太医抬头望了望长袖,又看了看榻上人脸色,终究重重叹了口气,跪行上前,将一手探入袖中,轻轻比了个手势。 皇夫垂眸默然,半晌收回手,道:“也好。” 徐太医深深下拜:“殿下恕罪……” “起罢,人之生死皆由天定,你又有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