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回到暖池,将木托盘放在水面,倒出茶水与姜雨芫对饮。 姜雨芫心绪平复许多,从头到脚把阡陌打量了许多遍,确信她果真安然无恙,才真正放心: “阡陌,你长高了,变成大姑娘了。” 阡陌偎在姜雨芫身边,拿自己的额头蹭她,像从前一样: “雨芫,我不止长大了,还学了许多本领,你不要看我一路多是昏迷不醒,实则所有的事我都知道,所有的仇恨我都记得。你和春花温惠捡回我那个夜晚,月色很美。蔡婆婆一模就知道我是只小狐仙,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是个狐仙。在那天之前,没有人告诉我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来自哪儿,为何而活着,我连名字都没有。是七先生给我取了名字,阡陌之上亦英雄辈出,让我永远都记得我的来处。” 狐身的阡陌,人形的阡陌,于姜雨芫而言,都是同一个阡陌,只要她安然无恙地在自己身边,便是最好的: “在那天之前呢?阡陌,你是从哪儿来的?” “从哪儿?” 阡陌的指尖从水面上划过,荡开一层层涟漪: “在那天之前,我一直被苏瑾霜囚禁在一间空荡荡的大屋里。从我记事起,或许在我记事前,就没离开过那间大屋。除了苏瑾霜和她的仆从时不时来罚我,再没有谁会来找我,我每日在屋里等天黑,等天亮,等苏瑾霜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从前我并未觉得日子有多么煎熬。从未出去过,没见过外面的云空,没嗅过外面的花香,想不到外面还有人间,直到我逃出去,遇到你,有了家才知道什么是活着。” 阡陌把苏瑾霜对自己的恶行轻描淡写地略过了,倘若记忆是伤痛的,何必要一揭到底再在回忆里经痛一回呢?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易白翎在东封城煽惑梁老仙取你的心炼丹,就是听命于苏瑾霜。欧阳哥哥用假死的法子瞒过易白翎,谁知咱们入谷前还是教她们发觉,截杀我们不成,召来灵禽族对付我们,欧阳哥哥蒲姑姑因此和咱们走散,宗志也受了重伤。” 姜雨芫轻抚阡陌的发丝,她的眼里泛着深深地忧伤与无奈。 阡陌的目光从姜雨芫身上滑落到水里,水里映出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 “雨芫,我们到了东鱼谷,就再不用怕她们,苏瑾霜也罢,东夷人也罢,罗刹也罢,将来我都会强过他们,我们再不必畏惧谁,更不用躲躲藏藏担惊受怕,他们从我们身上拿走的,我要一点点都拿回来。欧阳道川说得对,东鱼谷是个好地方,这里没有苦难和杀戮,在这里你会过得很好。我亦能借谷里至纯满溢的灵力修成天狐,唯有我足够强大,才能护着你和宗志,抵挡所有的邪恶和祸患。” 眼前的阡陌,眉眼间还是从前的样子,但又好像不是从前的阡陌,她心里似乎有团火苗在闪烁,忽闪忽闪,只要添上些柴火,便能烧成熊熊大火。 或者说,从前的阡陌太过幼小懵懂,只会隐忍不发,如今的阡陌历经生死,内心原本的自己已经悄悄觉醒。在人间数载,经一路远行,她尝到生的酸甜苦辣与悲欢离合。这样的阡陌,越发像一个凡人,有爱恨情仇,冷漠的外表之下是那么炙热深情。 姜雨芫能看穿她眼中的清透,以及和从前一样固执的神色: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回到村里,回到父亲母亲的家里,再不会分离。” “绝不会分离。” 姜雨芫摩挲着阡陌的脸庞,眼里含着泪: “我只要你和宗志好好的,阡陌,父亲和母亲也要我们好好的。你和宗志的安危最要紧,莫要将自己置身险境之中,世间险恶,我们在此安稳度日罢,只要你在我身边,不时能向大师兄探知到宗志的近况,此生足矣。” 姜雨芫越是如此,阡陌就越能体会到她内心的苦楚,甚而能听到她心头滴血的声响。姜雨芫的隐忍如一把柴,添在阡陌心头的火苗上,引得火苗越烧越旺。 阡陌憋着满心的火,浅浅地对姜雨芫笑: “雨芫放心,我自不会做傻事,东鱼谷里这样惬意快活,我只在这里陪着你安稳度日。” 拿起一个红果子送到姜雨芫嘴边: “从前都是你喂我,以后我找吃食来给你。” 姜雨芫眼里的泪光随热气散去,她咬了一口果子,甘甜多汁,唇齿留香,也还给阡陌一个笑容: “谷里虽然只食瓜果,却有奇效,教人神清气爽,气色一天比一天好,竟觉得体力充沛。阡陌,大师兄既允你随二师兄修行,你便要勤勉用心,养好身子,将来不必再因身子羸弱空乏遭罪。况且等你学些本领傍身,或许能想法子打探自己的身世,找回双亲。” “我的双亲?” 阡陌的目光随着水波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