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生死,还要在生死之间不断磨砺。 这种情形,让姜雨芫联想到父亲锯木头时的场景。 现在,自己就是那块木头,锯子在身上来回拉扯,每锯出一个够深的口子,就要换一个位置再据,直到全身布满伤口,看起来大致还是原来的样子,殊不知,只需轻轻一点力量挤压,便会粉身碎骨。 东封城东,一片惨状。 □□,哀嚎,哭闹,绝望...... 一切与死有关的情感和状态在这里一览无余。 混合着令人作呕的刺鼻气味,昭示着人世间的糜烂肮脏。 重病患者被丢弃在街道上,全身腐烂流脓,破衣烂袄不能蔽体,吊着最后一口气,向偶尔过来的医者发出求救信号。 还能挪动的病患偎在墙根或杂物旁,咿咿呀呀咒天骂地,或求生或求死。 染病不久的病患最是茫然慌乱,到处去追大夫,渴望得到良药医治。一边又对身边将死的病患表示出深深的忌惮。 士兵和大夫们用白布堵住口鼻,不断地抬来新的病患,丢弃在街上。 街道两边临时搭建了几个棚子,用来熬药,分发吃食。空着棚子里也挤满了病患。 瘟疫肆虐,人满为患,大多都只能等死。 生的苦难,远比死要折磨人。 姜雨芫和姜宗志都没有经历过瘟疫,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姐姐,他们会死么?” 姜宗志小声地问。 姜雨芫反应过来,把手伸到欧阳道川面前: “你腰上有刀,借我用用。” 欧阳道川笑了笑,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递给姜雨芫。 姜雨芫接过匕首,直接划破自己的前襟。 欧阳道川明白过来,摁住她手里的匕首: “天冷,撕碎衣裳小心冻着,我去讨块布。” 说着,从姜雨芫手里拿回匕首,快步走进一个棚子,向里面的士兵讨要遮面布。 士兵初始不肯给,不知欧阳道川使了什么法子,果真要来几块。回来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块,连阡陌也有。 一路同行,没有欧阳道川,他们是走不出来的。 姜雨芫打心里感激他,报之一笑: “谢谢你。” “客气什么。” 欧阳道川又露出他的得意神色。 姜雨芫给阡陌和姜宗志系上遮面布,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天黑之前,他们终于找到一条还算洁净的街道,幸运的是,还遇到了一家客栈。 姜雨芫和母亲去林城卖织锦时见识过客栈,她提议要在客栈里歇息一晚。 欧阳道川摸了摸身上,分文不剩,有些为难。 姜雨芫指了指姜宗志的鞋子: “我还有些钱,先让宗志和阡陌好好睡一晚吧。” 欧阳道川提出只开一间房,他准备在大堂里坐一宿。 姜雨芫带着姜宗志和阡陌,还有蒲姑姑睡下。 客栈的床格外软,姜宗志睡得沉沉的,甜甜的。偶尔呢喃: “麦,麦熟了。” “祖婆,祖婆。” 姜雨芫轻轻拍着姜宗志,不知不觉入睡。 阡陌窝在床边,呼吸均匀。 后半夜,姜雨芫猛地惊醒,发觉姜宗志浑身抽搐,闭着眼呜呜哽咽: “娘,娘亲,爹,爹爹。” 唤了好多声。 姜雨芫伸手一摸。 天哪! 宗志烧得像一块炭火。 水! 姜雨芫从床上掉下来,迅速起来去倒了杯水,抱住姜宗志的头,给他喝水: “宗志,宗志,快喝。” 姜宗志灰白的嘴唇动了动,添了一下杯口。 他微微睁开眼,弱弱地吐出几个字: “姐姐,我会死吗?” “不会,不会。” 姜雨芫努力克制自己的眼泪,可是泪珠儿还是滴到姜宗志的脸上。 姜宗志抬抬手,最终没能抬起来: “死了,就能找到娘亲,和爹爹。” 姜宗志平静安详,于他而言,与至亲生死相隔,比死更煎熬。 姜雨芫止不住的手抖,拿杯子往姜宗志嘴里灌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