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虽然被小心照顾,可是漫漫商路毕竟比往日生活艰辛百倍,她迅速地消瘦憔悴下去,只有小腹慢慢鼓胀起来。 白色瓷瓶被攥在手里,几次送到嘴边几次又放了下来,不是不舍得,这个不请自来的生命是她荒唐生活的黑色印记,她决不能容忍它的存在。可是她却不能吃那颗药丸,她相信药丸的效果,却不认为自己在那之后还会有体力走到末十。所以,她要等重新安顿下来时,结束掉以前的一切,从头开始。 行路第三个月末的一天,骆英策马来到一座山顶,站在嶙峋的山石上,用马鞭指着远处一座城池说:“看,那就是末十!” 忘忧眯起眼睛看向骆英指的方向,一瞬间心里一阵悸动。 很多时候,忘忧是靠自己想象中的事物过活的,这些臆想出的东西往往太过美艳,遭遇到现实时总会让她失望万分。可是,末十城却和忘忧想象的分毫不差,碧蓝天空下厚重的土黄色城墙巍然而立,颜色对比强烈却不突兀,城墙周遭隐约可见不断出入城门的人和集结的军队,纯净天空下喧嚣吵闹的城池,本身就像最纯粹的生命,甚至相隔如此之远就能听到她的低语。 她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到小腹上,在心里说:看,那就是娘喜欢的地方,你是不是也喜欢? 手掌下的皮肤突然传来一阵悸动。 好一阵子,忘忧才反应过来那下胎动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个孩子,一个和她骨肉相连血脉相依的孩子,和她一起受苦,能够到她的心意,又和她一起期盼未来的孩子。 有这样一个小小的生命她不再会觉得孤单,会让她坚强。他们会一起,在末十城干净的天空下开始简单快乐的生活。 他不是她的耻辱,而将是她的荣耀。 忘忧把攥了一路的药扔下山崖,第一次,她觉得自己需要这个孩子。 千辛万苦,终于辗转到末十城,在骆府安顿下来,忘忧才有空端详下自己。镜子中的女孩憔悴地可怕,尖削的脸上只见一双大的出奇的眼睛,仔细辨认依稀可见往日莹润美丽的模样,只是再也寻不到那飞扬的神采。 忘忧觉得这种自我折磨自我放逐的日子该结束了,她决定留在在骆府,直到养好身体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再做打算。 三个月来第一次在柔软干净的床铺上醒来,忘忧微笑着伸了个懒腰,期盼着自己在末十城的第一天,可是,雪白床单上那抹让人惊心怵目的血迹,却是另一种绝望的开始。 先是刺目的血,然后是疼痛,骨肉分离的疼痛,她攥着大夫的手腕,用沙哑的声音一遍遍祈求,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大夫摇摇头。 腥红的血迹侵入眼前,所有梦都结束了…… 黑暗褪去时,忘忧只是望着眼前的虚空,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没有去死,为什么没有去死? 活了似乎和岁月一样久的骆英太奶奶说:人只要有念想就会活着, 可是,她还有什么念想?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都以或愚蠢或残忍的方式离她而去了,她不知道竟然可以这么痛,她也不知道这样痛过,她还会活着。 太奶奶说:最痛时,你熬过来了,你就会活下去。 忘忧熬过来了,活着,却不知道为什么而活。 能够下床走路时,她和骆英一起来到雪山下。 骆英递给忘忧一个小小的檀木匣子,里面装着那个早夭婴儿的小小尸体。忘忧用一块丝帕裹住这个孩子,埋在了雪山下。盒子太硬,会束缚住它小小的灵魂,她要它没有负担地自由飞翔,如果可以,还来做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