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引经据典的长篇大论,让九五至尊的皇上心里一咯噔,他有点坐不住了,起身在廊庑上来回徘徊。心里仔细咂摸那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是何等的振聋发聩! 他素来以为华章是一个调皮捣蛋、古灵精怪的姑娘,只是略比其他闺阁小姐略鲜活些。他也深爱她的这份鲜活。可令他震惊的是,她的见识和胸怀之深广,与太和殿的那些文武百官相比也丝毫不遑多让。 听了李令仪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侍立在一旁的高翊俊美的脸上有一刻的茫然。他十五岁入宦海,自以为深谙官场上的黑暗与倾轧。他这样在官场浸淫很多的人,都不敢说出请缨肃贪的话。他很疑惑,公主殿下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啊?! 在场的另外一个人——梁德全,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李令仪见众人脸色各异,欲接着往下说,却有些担心梁、高二人泄密。但私心想着,这梁德全是一个没根的人,唯一能指望的也就是皇上了。而高翊此人,为人狂放却也清高,料也不会行那下作之事。 因而又开口道:“父皇,想要看清真正的官场百态,派钦差南下之事就不能张扬。而这个人选,一来需得有能镇住场面的身份。二来还不能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能满足这两条的只有儿臣!” “因为儿臣出京有现成的理由,就是您已经答应了的去山西探望外祖母。并且儿臣不必经过吏部及有司衙门的许可!” “退一万步讲,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也可归咎于儿臣年幼不知事体。” 还有一个重要的且不能堂而皇之宣之于口的原因,就是她不属于两党争斗的任何一派! 这一条不消说,以皇上的睿智他必定也能想得到。 李令仪低着头紧张盯着皇上衣摆上的金线龙纹,心中颇有底气。如此进可攻、退可守的人选,她不信她父皇不纳谏。 良久之后,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此事非同小可,容朕再斟酌斟酌。” ****** 缓步走出后殿,李令仪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天空云卷与舒。暗自祈祷皇帝老爹可一定要答应她啊,不然三个月后她就该噶了! 身后的茶茶忍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公主,您怎么……您……您想干什么啊?” “茶茶,你相信我吗?” 她知道茶茶想问的是什么,可她却不能正面回答。 茶茶毫不犹豫的道:“信!” 能得到如此坚定的信任,李令仪冲身旁的茶茶一笑,郑重的说:“茶茶,谢谢你。” 两个人刚出宫门,赫然发现一身飞鱼服的高翊倚着红墙,似乎在等什么人。 李令仪挠头回头望了望乾清宫,纳闷极了,这人什么时候出现在她前面的啊? “殿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李令仪刚一走近,就听他问道。 她挑眉,听着话这是在等她啊。回头对茶茶说:“到前面等我。” 李令仪目送茶茶走后,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了他几下,眼神落在他脸侧垂下来的红璎珞,“高大人这是在刻意等我?” “殿下,作为……臣想臣有必要提醒你,官场不是游戏。你知道你的提议会触及多少人的利益吗?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她漫不经心的打断他:“高大人这是在关心我吗?” 高翊静静地盯着她,因昨晚生出来的一腔柔情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仔细想想也是,她的高堂父母是天下第一人,哪一个会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轮得着他操这个心吗?思及此,眼神也跟着一点一点变冷,最终半眯起眼睛冷笑道:“臣不配!” 说完与她擦肩而过。 “高大人。” 李令仪背对着他,表情也从调笑变得正经起来。 “如果我说我不做这个反腐钦差我就会死,你信吗?”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着他问出这句话。 大概是疯了,她想。 这一天净问别人信不信任她了。 算了,随便吧。 于是不等他的回答就径直离去了。 身后的高翊盯着她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她消失在转角处才转身返回乾清宫。 李令仪带着茶茶没有回长安宫,而是去了永寿宫索要出宫令牌。 昨日福王受了杖责,她怎么也该去去看一看他。再加上不管皇上答不答应她南下,山西是必定要去的,辞行总归是要的。 有足够多的正当理由,很顺利就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