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 才能…… 才会…… 总好过…… 一个又一个的字眼落在崔玉竹的耳膜,敲得他生疼。 崔玉竹细细回想,陆白永远是在无可奈何之中做选择。 若他有得选,陆白不会雌伏人下,不会祈祷他崔玉竹平安归来,也不会认命。 皮影戏落幕,金戈铁马的人终于站上了城墙,俯瞰而下,高喝:“众将士听令,今日一战只是开始,朕将带领你们一路北下,夺回属于大梁的一切,壮我河山,雄我国威,誓死守卫大梁寸土。” “壮我河山,雄我国威!” “壮我河山,雄我国威!” “壮我河山,雄我国威!” “对不起。”崔玉竹在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中说。 这话在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中格外轻缓,小到如蚊虫振翅之声,若非细听,很难听闻。 陆白听到了,面色不变,微微探了探身,道:“陛下,您刚刚说什么?微臣没有听见。” 崔玉竹未语,饮了茶。长久的沉默之后,他抬眸,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他说:“陆白,对不起。” 这一次,声音不再轻缓,足够陆白听得一清二楚。他露出惊讶,道:“陛下,您……是在和微臣道歉吗?因为……什么?” 话已出口,崔玉竹不再纠结,道:“当初的事,的确是我欠考虑。” 陆白落在案上的手轻轻一颤,片刻未语,再开口时,神色淡然,“如果是为此事,您大可不必纡尊降贵地和微臣致歉,也没必要。微臣并不在意您当初如何抉择。” 楼下人群渐散,三三两两地谈论着方才的战役,句句夸赞,皆为崔玉竹,这位定山河的一国之主。 那些大谈论阔,声音高昂,崔玉竹可以听到一二。 谁都没有再开口,气氛融洽,好似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谈话,只是一起看完了皮影戏,在等人群散去,再一起离开。 直到崔玉竹开口,才打破了这错乱的假象,“你不是不在意,是觉得在意也没用。” 陆白难能直视崔玉竹,不解地看着对方,道:“您既然知道,又何必将心知肚明的话言之于口。” 崔玉竹没有回道,又问道:“脱离不了囚笼,对不起于你而言毫无意义?” “对,”陆白轻轻吐了一口气,“微臣想要什么,陛下一清二楚,陛下给不了,一句对不起也无法抵散您曾经加注在微臣身上的痛苦。” 人群已经彻底散去,皮影铺安静至极。 陆白继续说:“而且,陛下,在微臣看来,您不是真的想要说对不起,您只是觉得心里不安,想要用这三个字来抚平罢了。” “抚平?” “不是吗?”陆白道,“您对微臣动了情,您开始回想过去的点滴,您觉得曾经的那些言行伤害了微臣,可是您又不愿意因为这些伤害,就大发慈悲放过微臣,思来想去,又找不到可以弥补的方法,内心种种纠结。 “于是……,试图说一句对不起,想要去抵散曾经的所作所为。” “陆白!你放肆!”崔玉竹厉喝。 “皇上不必动怒,”陆白自始至终淡定,甚至都不曾如以往一般起身请罪,连言语请罪也一并略过,语气平淡道,“您的动怒,只是在告诉微臣,微臣猜对了您的心思。所以您试图用怒气掩盖事实。” “朕不曾!” “不曾便不曾吧,”陆白道,“就当微臣猜错了您的心思。” 崔玉竹双瞳微缩。 陆白立身,道:“陛下,既然话说到现在,有些话,微臣不得不说。” “你想说什么?”崔玉竹不想问,不想听他说,到最后却不受控制地言出了口。 “微臣位卑,罪人之子,逃不过您的手心,这是微臣的命,微臣认。但,微臣认命认的是身,不是心。” “你是想要告诉朕,这些日子做的所有,都是权利之下的身不由己。你的心依旧渴望着飞出去。” “不是,微臣清楚的知道飞不出去,也从不指望能飞出去。微臣说这些,只是想要告诉陛下,微臣的每一次雌伏,是身不由己,从不曾心甘情愿。” 崔玉竹被一团乱麻围绕,今日这谈话,好像就是要将所有心知肚明的话通通言之于口。 陆白所说的一切,崔玉竹全部知道。甚至于……陆白最初说的也没错,那所谓的对不起,只是崔玉竹给自己找了一个可以继续把陆白捆绑在身边的蹩脚理由。 道过歉,一切就可以过去了……自欺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