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于人情上也算是八面玲珑,怎么生养出来的儿女一个比一个耿直。 只好皮笑肉不笑,“你不送一送爹爹吗?” 跟在她身边的素荣自然懂得,便福身道:“娘子与大人说话,婢子先与撷翠姐姐去厨房,好端些吃食来。” 郗拙踱了几步,才在树荫下站定了,转过身来语重心长,“愿愿,爹爹往禁中去,这里看顾不得了。这种时候别使小性子,尽宽慰你孃孃一些。老人家见不得生死,儿孙还不宽怀,就是儿孙的大错处。” 虔意垂下头,嘟囔道,“女儿省得的,并没有傻到那种地步。” “你常年不在孃孃身边,如今孃孃带着妹妹来了,心里有些不畅快,爹爹娘娘虽然没有明说,眼里都看着。”老父亲叹了口气,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一家人么,别轴。儿女见了爹娘,谁不是耗子见了猫。爹爹打小也怕你孃孃念叨,从小怕到大。” 虔意听着反倒笑了,实在想不出一向治家谨严威武的爹爹也有这么气短的时候。平等地交心实在是件好事,隔着多少辈都是这样。 她轻轻点头,说知道了,“爹爹放心,女儿不会惹孃孃生气,会好生劝慰孃孃,尽好孙女的本分。” 说着容易做起来艰难,要乍然去亲近向来有些疏远的祖母,该怎么做说什么话,心里都要率先打好底。她送爹爹出门,折身一边思量一边在廊下等撷翠。等了片刻,果真见撷翠与素荣带了几个使女,捧着吃食来了。 虔意凑上去看,是一品姜丝参片粥,配几味家常的酱菜,还有些牛乳糕之类的时兴糕点,不觉指着笑问,“还冒着热气儿呢,难为你们,刚刚出门采买的?” 撷翠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家生丫头不敢当着其他人的面议论主家,又按捺不住想要分享八卦的心,只好看了一眼素荣。素荣便跟在她后面半步,压低声音说,“是半路里生出来的一位王舍人!许是听厨房里的妈妈们随口一提,竟头也不回跨了半个东京城买回来了。又仔细嘱咐厨房,说什么家里早晨来是带了些参片,让厨房用姜丝做些热热的米粥,参片提神姜丝祛寒,一个大男人在细枝末节用心,咱们家两位哥儿都未必有这份心。” 是啊,虔意干巴巴地遥想一下,要是自己吃不下东西,大哥哥也许还能有些良心地对自己说,诗书提神,烤火祛寒,那位人如其名的二哥哥估计会乐得捧腹大笑,让厨房把自己的晡食直接送到他的致精微。 她们刚走到屋门口,正提裙准备转进去,便听见好大一声哀嚎,虔意以为是老郡公的子孙不远万里赶回来了,略一掂量又觉得路途遥远,不该这么快。将将转过身,看见一对男女,哭天抢地般踉踉跄跄从门口滚进来,一阵风似的撞到灵堂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