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啥事儿也指望不上的讨债鬼,”罗文远目送小老幺儿出了书房,哭笑不得摇着头说:“天天就靠他来练肚量了。幸亏家里不成才的活宝只出了这么一个,但凡再多一个,愁也把人愁死了。” 罗蓝田直看着罗武达拐过走廊尽头,听到“哗棱”一声撩开珠帘子出了正屋的声音,这才转回头来,翘着唇角说道:“九弟天性纯良,璞玉浑金;伯父为国事、族事劳心劳神,有这样的活宝承欢膝下,才好放松自在些。真要多出几个九弟这样的,那家里才其乐融融,吉祥喜庆呢。” “这话可倒也是,”罗文远笑得慈祥,脸上奸雄本色褪尽,露出老牛舐犊的温情一面,“虽说是惹人生气,却也最招人疼。只是这世道艰难,人心险恶,心性纯良的人容易处境被动、遭人算计。 眼下还好说,我在一日,能护他一日周全;倘若哪天我有个山高水低的,我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啊……” 他脸上敛了笑,神色戚戚然地,“叫我走在黄泉路上,也要一步三回头的放心不下。” “不会。”罗蓝田罕见地安慰了一回人:“九弟天资聪慧,与人为善;他只是不愿意使奸耍诈勾心斗角,又不是缺心眼儿。我……” 他话音突然一滞,喉结滚动两下,才又慢慢说道:“伯父放心,有我一日在,必能护他一日周全。” “好,好,好。”罗文远欣慰点头,以袖掩口轻咳一声,改色说道:“不说他了,咱们还接着刚才的话头——眼下刑部正在调查代王的案子,这个节骨眼儿上,咱们万事求稳为上。以后说话行事,记得要谨慎低调,不要授人口实。 我已上了奏表,圣上也已准了。过几天敕书下来,你就进羽林卫当差去。 你在武帝身边两年,羽林卫里的人原本就认识不少。既已坐失时机,短时间内不能再对袁涛寿动手,那咱们就来日方长,徐徐图之。 罗蓝田“嗯”了一声,突兀开口问道:“伯父可认识马郡司城守备祁无疾?” “祁无疾?”罗文远有些吃惊,“这个人我知道,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侄儿在回来的路上,捡到个流浪小孩儿,自称是马郡司城守备祁无疾的儿子,又说是父母被人杀死,自己独身一人逃了出来。” “祁无疾死了?!”罗文远脸上的震惊不似作伪,“怎么死的?怎么官报和小报,都没有消息传出来?那个孩子现如今在哪儿?问过他父母死在何地没有?” “孩子跟着墨宝先行回家去了,祁无疾夫妇死在晋国断笄山。” “事到如今我不瞒你,”罗文远说:“马郡袭杀代王的人是祁无疾,断笄山袭杀祁无疾的人,”他连摇了几下脑袋,“老夫毫不知情。” “刑部派去缉拿的官员名录上,根本没有祁无疾的名字。” 他一边说,一边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捋着胡子在书房内慢慢踱步,蹙眉细思,自言自语道:“代国国内,光是突如其来的丧事,就够他们忙活一阵儿,按说顾不上其他,更何况,代王的独子才八岁。 ……,羽林卫的人?不可能,就算是袁涛寿派了人前去调查,时间上也来不及。 ……,晋国国内……,晋国人就更不可能……” “晋国人为什么就不可能?”罗蓝田插口问道:“他是晋国守将,会不会是得罪了同僚或者其他什么人,这才不得已携家外逃?对了,这个人我以前是不是见过?怎么感觉名字有些耳熟。” “为什么说不可能是晋国人所为,得从祁无疾这个人的出身说起。 他同现今秦太后的母家,实则大有渊源。秦太后的父亲,娶了祁无疾的母亲做继室;祁无疾跟着搬进秦府不到一年,就有风声传出来,说秦家准备送女儿入宫备选,家里住着个成年异姓兄弟于礼不合,于是被放出去置屋另过。 你得武状元那一年,祁无疾也在参赛之列,也如愿中选进了羽林卫。 谁知没过多久,他就犯了一条禁忌大错。要不是现今太后——当年宠冠后宫的秦淑妃,跪在雪地里一夜求情,祁无疾只怕是性命难保。 后来他被武帝徙迁外放,支到马郡做兵部校尉去了。” 罗蓝田恍然记了起来,那时他刚做兴武帝的侍陪习武官时间不长。有一次皇帝陛下雷霆震怒,捆了一名羽林郎扔在雪地里,吹胡子瞪眼要打要杀的,那人好像就叫祁无疾。 “要说也是天意难测,他和秦太后兄妹二人,一个去了马郡,一个呆在深宫大内,按说再想碰面也难。 谁料想仅仅两年之后,兴武帝就在北疆平狄的那次亲征里,龙御归天了。 天统帝继位次年,降下一道圣旨,着令在京亲王,无论是否年满十五,一律各归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