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多料峭,新雪埋深谷。 刘湘玉素来畏寒,梦境外还是夏天,而梦中竟已到了下雪的冬天。她伸手去接外面的雪,又因得掌心的温度很快化成一滩晶莹的水。 她不是第一次疑惑,这梦中的感触竟如此真切。 刘湘玉站在门外待了好长时间,直到旁边的人引出一点动静,她才将发散的思维收回来。 “你又叫什么名字呢?”刘湘玉将门窗关上,俯下身盯着赵无名那张被毁过的脸喃喃自语:“不可知我真姓名?” 赵无名知晓她是刘湘玉,亦如刘湘玉心知肚明他是赵无名一般,但更多的时候,他二人并不能完全控制这具身体。 刘湘玉清醒的时候赵无名不是赵无名,赵无名清醒的时候阿丑只是阿丑,时机总是差一点,很滑稽地将他二人错开。 似乎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赵无名有些狼狈地转过头,说不上是什么原因,或许是被梦中的齐璟感染了一丝消极悲观的自卑情绪。 便下意识的不想让心上人看到他此时的模样。 “说起来,已经好几年没有下雪了呢。我很喜欢冬天,”阿丑推着人往屋内走:“若哪天你看见了,也一定会喜欢深山里的雪景。” 齐璟沉默着,嘴唇直抿成一条线。 阿丑又说:“走吧,该泡药浴了。” 经过阿丑的悉心照料,齐璟身上的伤终于好的好不多了,虽说他的双腿依旧不能行动,但手指较之前起码更灵活了,只是已经不能提重物,更多的时候,他因着这具残废的身躯享受着那两人的照顾。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阿丑不知道男女大防,在她眼里病人就只是病人。只是齐璟被一个女子看光了身子并反复推拿针灸,他已经由一开始的羞愤麻木到了如今的泰然自若了。 “阿好,这里没有外人,我替你将面具摘下来?” 阿丑不知道齐璟的名字,一心只盼着他快些好起来,某天一边熬药一边嘟囔着“快好啊好啊好”的时候断句断成了“快好,阿好阿好”,觉得这名字应景的很,便以“阿好”称呼他。 阿丑不认得字,准确来说是不认得中原字,齐璟也不懂她在手上给自己画的字符,阿丑后来解释过一次,说那是老头交得她识字,她便以为所有人都学的这种字。 “老头说那是佤斛族的字,原来你们的中原字长这样啊。”阿丑举着纸一脸好奇,“这个字是什么?” 齐璟指了指地上的雪。 阿丑便在他手上也写了一个字,“这是我的雪,是不是简单多了?” “齐璟。”他牵住阿丑的手写下这两个字,而后又指了指自己。 “这是你?你的名字?”阿丑感受着手里笔画的走势,“我忘了,太复杂了,也不认识,都是两个字的,不如还是叫你阿好吧,希望你好好的,以后都会好的。” 齐璟听着只是好笑,但他一个哑巴也是不能发表什么意见的。 而赵无名,分明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喜悦,被重视,被珍重的喜悦。 阿丑说话间趁他不注意便已经将面具拿开。 齐璟猝不及防,想躲避侧头,却发现自己避无可避,除了他自己看不到,人人都能看到。他如今脸上疤痕遍布,是让人见了便能做噩梦的程度,他不想吓到别人。 “阿好,你猜我为什么叫做阿丑。我生下来就丑的很,阴阳脸大龅牙,秃头蒜鼻大小眼,你在我这里就是挺好看的了。”阿丑笑着安慰他:“我都敢去乱葬岗翻尸体了,胆子哪有那么小。” “你确实胆大。”他想。 齐璟便侧过来一点,像个小孩一样,安静地靠在阿丑身边。 “阿好,你把我当娘亲了吗?”阿丑摸了摸他的头,很是关爱道:“要给你唱首童瑶哄你睡觉吗?” 齐瑾脸色一黑,抬头,摇头,过了一会又点头。阿丑不懂他想表达的更多意思,只知道那是否认了自己玩笑的话。 “好好好,我懂了。”阿丑其实不懂,但又总是在装懂,她觉得这只是无关寻常的小事,治好齐璟比什么都重要。 刘湘玉不知为何又能开口说话了,她认真道:“美丑不过皮囊一张,谁死了不是一捧黄土,人的骨头大差不差,埋在土里都要不过被虫蚁啃噬,何苦庸人自扰。” 赵无名知道这不是阿丑能说出来的话,他笑一声,几乎是从鼻子里轻嗤出来的一样。 他想:“小刘大人最是洒脱,只是这劝人的方法很是欠揍,若让齐璟听见了怕是会气的当场说话,他定会说‘虚伪至极,你高高在上佯装圣人劝我不要在意,那是因为你未能感同身受饮我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