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轮的八百米再次开始。 远处的哨声尖锐又悠长。 只是倪清听不到那些了。 在钟楼的寂静里,少年蹲在台阶下,那些光细碎地洒在他周身。 树影斑驳,她望进他深邃的眼眸。 棉签的力度忽然大了些。 他手掌微凉的温度从接触的指腹传过。 碘酒接触皮肤时有细微的疼痛,她的手指不自觉地蜷曲。 “很疼?”他抬眼去看倪清的表情。 她摇了摇头。 只是红着眼睛说话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周屿行放缓了力度,握住她蜷缩的那根手指。 她的手指很细,指骨也软。 左手的擦伤面积更大,从大拇指到手腕处的大片面积都红肿着。 周屿行用棉签把那些沙砾都擦干净。 有些液体不受控制地将要掉落。 倪清低下头,不想被他看见。 她像是要埋在少年的肩膀里。 然后藏住自己狼狈的神情。 他们间的距离很近。 她呼吸的小片温热都落在她的胸口。 他的心跳忽然紧了紧。 拿着棉签的手指都僵硬着。 有一滴温热正落在他的指节处。 周屿行低头,看到倪清肩膀微微瑟缩着。 她哭了。 像只可怜的流浪猫。 在接受善意后,完完整整地把那块伤疤给他看。 “为什么哭?”他伸手想要帮她擦掉眼泪。 却又因为觉得失礼停在身侧。 她没有说话,慌乱地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痕。 只是那些泪水好像止不住。 “为什么哭?”他又问了一遍。 倪清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是那些话到嘴边就转为极细的呜咽。 “昨天凌晨我去了山里,手机没有信号。”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由来的一句话。 倪清才发现,他似乎感冒了,说话时还有细微的鼻音。 “我今天早上才发现,回复你的消息没发过去。”他摁开了手机,翻开他们的聊天记录。 她看到了上午九点后面的红色感叹号。 他在解释昨天为什么没有回复她。 明明在这次的事件中,他是被偷拍的人。 他应该怒不可遏质问她。 而不是拖着感冒的身体,当面和她解释。 为什么要信任她呢。 明明在自己的印象里,他应该永远冷淡疏离地置身事外。 “为什么相信我呢?”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却还是带着细微的哭腔。 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他撕开一张创可贴。 “为什么不相信?”他托着她的手掌,完完整整地贴好创可贴。 为什么不相信。 倪清被这句话问得语塞。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不被信任呢。 或许是从高中开始,她一遍遍地解释自己没有任何给过于思毅暗示,可那些人还是会笑着调侃,“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或许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考场内,周边的人围成一圈,小声地议论着那些不属于她的故事。 她好像,忘记被信任是什么感觉了。 “那天钟楼应该有其他人。”他垂眼,看着她的眼神淡漠却温柔。 “倪清,在我印象里,你并不是那样的人。”他坐在她身侧,帮她挡住正午刺眼的光。 周屿行,别说信任我。 他抬手,擦掉她眼角的那滴泪。 微凉的指腹触及到她脸颊的那一刻,周遭的声音都化作虚无。 他还是逾矩了。 “那如果,真的是我呢?”她不甘心,继续追问。 她看着他,妄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伪装的破绽。 “那我也认。”他扯开嘴角,笑得淡然又肆意。 “倪清,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周屿行抬手覆上她的头顶,安慰地轻揉了下。 “我不听谣言,我信你。” 少年说过的话像是一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