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裂的来源是帝国的内部,他们又将何去何从?
她不由得下意识看向门外,埃斯帕和米洛许应当守在那里。有朝一日战火真的燃起,她要怎么告诉自己的儿子、孙子,这场战争是为了守护家园,而不是贪婪的篡位者为一己之私造成的分裂动荡?
“殿下躺在黄土之下,身边陪伴她的是弗莱明王室的前代皇帝与诸王们。”法雷亚说,“而那座王城里,现在或是未来头戴王冠的,没有一个流着她的血。”
这句话对欧尔佳而言,无疑是见血封喉的箭毒木,极其致命,正掐在她死穴上。
能得到她和法洛斯家族忠诚和拱卫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早已死去,连后代都没有留下。即便她要坚持,她还能震慑年轻人们多久?她要指着一个空荡荡的王座要求他们对着一个死人效忠吗?
欧尔佳坐在椅子上,整个人佝偻了下来,身形仿佛缩小了一圈,再没了刚进屋那副铿锵有力的气场。她当然早就已经苍老,发丝花白,脸上皱纹横生。只是没有比这一刻更让人感受到她已老去这个事实。
她无法接受奥德里奇,更不可能接受皇帝的两个儿子。哪怕没有仇恨横隔在前,她也绝瞧不上他那两个鸡仔一般孱弱的儿子。他们长于妇人之手。她的葛罗瑞雅和她的几个儿子都生长在冰天雪地,经过铁与血的淬炼。
她拒绝了皇帝的橄榄枝,将皇帝的使臣赶出去。但她也默许了法雷亚的女儿与瓦罗娜的儿子之间的婚约,那个婚约等同于交易与投诚。她的诚意就是管束好剩下的人,保证仇恨与枷锁不会再蔓延到下一代。
半晌,她开口说:“我在艾斯兰德生活了一辈子。我不会离开这片土地。”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背井离乡,去往陌生的国度。让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们去闯荡吧。老去的我们总有一个栖身之地。”季莫法娜仰起脸望着她,“欧尔席卡,洛特尔南永远都会为你打开城门。”
……
门从内侧开启,等得不耐烦的米洛许一跃而起,眼巴巴地张望着奶奶的身影。
可惜第一个出现在门口的身影并不是奶奶,而是那个他没有见过的男人。他隐隐约约听见他们叫那个人法雷亚,而这个名字在故乡时,几乎没有人提起过。他长这么大才知道奶奶还认识住在王都的贵族老爷。
埃斯帕抓住他的小臂,以免他情绪激动,没个分寸直接撞到旁人的身上去。那个男人却看起来脾气很好地笑了笑,路过他们叔侄两人身边时还停下来同他们打了声招呼。
法雷亚的视线若有深意地从他的衣领上滑过,米洛许条件反射捂住自己的衣领,又忸怩地松开。他把从伊莉丝小姐那里得到那枚衣领针别在了自己的衣领上,这是防止弄丢信物——他如此冠冕堂皇地鼓励自我。
“你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法雷亚说道,“下次自己应当注意衣着是否整齐。”
说着,他将手杖交给身边的女管家,竟然亲自动手帮米洛许整理起衣领来。
他的身上有着某种好闻的熏香气味,不是北地的男人们常抽的劣质烟草夹杂羊皮褥子的腥膻那般浓烈呛人,也不是香水店那经年不散的浓郁芳香。
米洛许又涨红了脸,一动不敢动,更不看这位老爷的脸。他的视线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的木头横梁,整个人僵硬成一块木头。
法雷亚抚平他的衣领,轻轻拍了拍他的衣领一角,将那枚领针摆得更端正一些,带着笑意说道:“你有着不错的品味,晚香玉花形的领针很罕见。这种花正是我夫人和女儿最喜欢的鲜花。”
米洛许嗫嚅着,小声说是别人赠送的。法雷亚摸了摸他的卷毛脑袋,接过手杖,在欧尔佳出声赶人之前离去。
他的女管家在离开前,走到米洛许身前,亲吻了少年的额头,眼角噙泪喃喃了一句愿女神保佑你。她看我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一个去世的故人,莫非她认识自己哪个已经死去的叔叔吗?米洛许想道。
只是不由得他细想,欧尔佳已经在大声叫他们进去,帮忙把体力不支的劳沃夫爷爷搀扶起来。
今天的后半段谈话里,劳沃夫显得异常地沉默。在欧尔佳情绪激烈地质问,乃至于开始辱骂那两个后辈时,他正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的一边衣袖。
袖子里面可是缝进了一件对他而言了不得东西。
若是在往日,欧尔佳定能发现他的异样,只是今天欧尔佳自己也心神不定,哪里还有精力去分神观察他藏了什么心思。
今天她已经精疲力尽,不想再继续费神下去。
米洛许到了晚上才敢磨磨蹭蹭地来到奶奶的房间,鬼鬼祟祟往里面张望。欧尔佳背对他正在擦拭短刀,仿佛背后长了一双眼睛,毫不留情地喊道:“滚进来。”
米洛许走到她的身后,殷勤地给她敲打起肩膀来,笨拙地试探起她的口风。他是最小,也是最自由的孙子。欧尔佳这次紧急出行隐瞒了大多数人,只带了埃斯帕跟米洛许。带着埃斯帕固然是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