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鬼扯。我是恐怕跑腿的小子请不动牧师,索性要求牧师带圣水一起过来。因为请圣水需要付钱,实打实卖圣水得利当然比没事奔波过来主持“正义”更打动人心得多。
众人齐齐赞同。我又说,“只是我见你一人势单力薄,年纪幼小,恐怕难说清楚事情原委。可还有年纪长些的人愿意一同去?报酬自然不会少。”
这一问不得了。方才早有人眼红那少年冒头得早,率先抢了这跑腿的肥差去,现在还有机会,岂容放过?人人恨不得下一个幸运儿就是自己,争先恐后表示要去。脑袋都攒动到我面前来了。谢伊腰间的刀出了半寸,方才把他们吓退回去。
随后他们迅速决出两名两个年轻力壮、腿脚灵便的男人,一个便是方才那年轻小孩的哥哥。
看着这些人自说自话安排好了一切,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几个人说着就要出发。店老板和伙计两人的表情当场便绷不住了。
“不许去!”店老板呵道,“一点点小事还要惊动尊贵的圣职者吗?牧师大人日夜为本区市民向女神祈福,已经很劳累了!这种小事哪里需要惊动到他?若是打扰了牧师的祈祷,让女神降怒可如何是好?!”
他这话一出,三个人面色便有些犹豫。圣职者的地位在寻常平民崇高,除去日常礼拜、法会仪式,一点小事怎么能去打扰高贵的女神之仆?
恰在此时,人群里传来一个尖细细的声音,“他们若是不愿去,有人代他们去可还算钱?”
我笑道,“如何不算?”
那三个人互相看看,竟没一个人再搭理店老板的,拿起脚就走!生怕跑晚了被他人追上,到手的钱便泡汤了。
看热闹嘲笑外地人哪里有银币实打实落进自己口袋舒心。只不过跑腿一趟,请两个德高望重、信仰虔诚的老人和牧师一起来,又不是披荆斩棘攻城屠龙,谁不乐意轻松赚上这几枚银币?
这回店老板再维持不住平静了。
“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老板的脸色铁青,大声喝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店伙计眼珠一转,忙把老板拽到一边耳语几句。老板起初还满面怒容,听着听着神情犹疑起来,踌躇一二,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俩一同看了我一眼。身后的人群不知道这两人盘算什么,十分好奇,纷纷猜测起来,嗡嗡地议论声不绝于耳。
未几,那老板整整衣冠,大步朝我走过来。他还一捋胡子,准备潇洒些行个礼。不料眼前突然黑影一晃,一个极高挑还佩刀的青年就闪身在面前,挡住了去路。
青年虽戴着风帽,上半张脸都在阴影里,却无端让他觉得此人目光冷森森地盯着自己,像一条蛇盯着一只青蛙。店老板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连忙后退两步。
这刷的挡在我身前的人自然是谢伊了。
我强忍住笑,叫他退后来。他不放心,我便抓了他一只手。
“您有什么指教?”我问。
店老板绷着脸,硬邦邦道,“现在闹得这么大,还要麻烦圣职者,怎么看都不是办法。何况,谁能证明这纸包没被那两个北地人动过手脚呢?”
我顿时笑颜灿烂,“这么说,老板是承认纸包里的不单是毕萝花干,还混进了苦苣叶了?”
店老板一噎,“我只说说罢了!”
我挑眉,做惶惑表情,故意说:“可方才我仿佛听见有先头就在的人说,纸包没拆开过,是推搡间摔散的?”
伙计在后面喊:“他撒谎!让那人站出来,他一定是北地人的骗子同伙!”
这下可惹众怒了。一下子站出来好几个人,七嘴八舌都说自己看见了,是一路跟过来看热闹的。他们也好奇这家店卖东西是不是真的缺斤少两,只是方才人多口杂不便说罢了。
现在舆论风向又一边倒了。人人都觉得,恐怕是商店的伙计看菜下碟,见来客是个远道而来的旅人,还是个通用语都说不流利的少年,于是起了偷奸耍滑的心思。
不仅如此还在昂贵的毕萝花里面掺杂了晒干的苦苣叶弄虚作假。
听得店伙计脸色一白,直往后缩。店主沉得住气些,抬手压住争吵,说:“可没人能证明这两个北地人出门时没有更换纸包。说不定他们就是四处踩点,刚好瞧准了我们商铺,早早准备了一模一样的纸包来瞒天过海。”
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只是他这番雄辩已没有方才挑拨众人情绪那么管用了。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尖声说:“看来啊,这位老板是觉得,但凡不站在他这边,不替他说话的,便都是合起伙来欺诈他的骗子了!”
店主面色一沉,转向我道,“小姐,你何必紧逼不退。我们做生意有诸多困难,体谅体谅吧。今天这件事本来就与你无关,你也没法证明纸包里的香料没被那两个北地人动过手脚。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各退一步。”我重复道,点点头,“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