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道,“怎么?想把心脏拿回去?”
我故意不看他的神情,偏头去看窗台上假寐的黑猫。从那微翘起的尾巴尖就能看出这只不知本体是什么的小黑猫根本没在睡觉,时刻关注着动向。
我心底一哂,嘴上的话更加尖酸:“好像现在我用的心脏原本是你的吧?既然现在想收回去,当初就不要随手送出来啊?”
对面的人全身气场都低落下来。他无声地盯着我近在咫尺的手,最后只是垂下眼,没有听从本能去捉住。
“不是的。”他低声说,“我只是希望你活下来。”
我沉默半晌,才从喉间挤出一声嘲讽的笑。
“听起来真是关切的话语啊。”
我的眼眶几乎是立刻就红了,当即转头瞪他。
“只是希望我活下来,所以你就可以一声不吭地离开吗?”
“自说自话把心脏送给我的人是你,一声不吭死掉的人也是你。突然又跑回来的人还是你啊!”
我说着就觉得气血上涌,抓起枕头,朝他就丢。
“我真是一秒都不想再看到你的脸了!”
那张轮廓五官熟悉又陌生的脸,因为从女性的伪装回归到男性的身份,线条更加英挺端正。
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那个假死的身份——那个切实陪伴在我身边,救过我,又愿意跟我在一起的女人,不过是他虚假的伪装。我为一个虚假的存在而悲痛、绝望,根本毫无必要。
就像个小丑一样徒劳地挣扎,作茧自缚。
他可以轻飘飘地就把心脏给我,赐给我生命,再时隔好久,又以崭新身份出现,还完全不求回报。
好像那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物。
随手就能赠与他人。
如果丢失心脏这种匪夷所思的伤害,对你来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那被你用仅有的半颗心脏换回来的我,对你而言又算什么?
是可有可无的吗?
柔软的枕头砸在他的脸上,又掉落下来。露出他一脸流露出茫然和无知的神态,连被弄乱的发丝都在诉说主人的无措。
在他的眼瞳倒映里,我能看见自己的倒影——金色长发凌乱覆在身上,双眼通红死死瞪着他,胸脯因为喘息而剧烈起伏。
“你这个蠢材。”我看都没看,抓起手边不知什么又丢了过去,“心脏是可有可无的吗?”
这次丢过去的是枕边的书册。
他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朝自己砸来的手抄本,刚小心地放下来,下一个靠枕又飞了过来。
我的理智完全蒸发了。
我不论抓到什么都一律朝他砸过去,大声地喊着:“我也是可有可无的吗?!”
听到这一句,他整个人直接僵在原地。接连两三个靠垫软枕砸在他的脸上、头上,他全程毫无反应。飞过去的硬壳书甚至擦伤了他的额角。他仍旧无动于衷。
因为喊得太大声,不知牵动了哪里,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一条可怜的虾米。
一平复下来,我就立刻撑起身体,四处环顾寻找攻击的“武器”。可是还没等我抓住一旁斗柜上的装饰物,我就被人从后面死死抱住了。
这次不是被用力地按向对方胸膛。相反的,他顺着我的方向朝后倒了下去。
我被压在他沉重的身躯下,一时间头晕眼花,差点喘不上来气。紧接着对方丝滑柔顺的长发就垂落下来,细细密密地缭绕在耳边。
他的额头隔着发丝抵在我的颈侧上,高挺的鼻梁硌在肩骨上。唇间呼出的气息晕开在裸.露的肩头皮肤上。
他的呼吸不稳,带着一丝颤抖。
奇异的是,我没有挣扎。
这个拥抱完全没有一丝情人间的浪漫旖旎。不如说,像是一个无知的小孩死命抱紧自己最珍惜的宝物,生怕会被一只未知的大手从怀里抢走。
如果能就此把怀里的宝物藏匿进身体里就好了。
如果能融进骨血里就好了。
如果谁都抢不走就好了。
“你是真的觉得——”我偏过脑袋,对着窗台的方向小声吸了吸鼻子,“真的觉得,自己死掉也没有关系吗?”
对你来说,生死是如此轻描淡写的小事吗?
他环抱着我的双臂缓缓收紧,我都感觉到了疼痛。可是在我喊痛出声之前,他先开口了。
“…我死去的话,没有关系。”他说道。
声音却带着迷茫。
“可是为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在我耳边小声地问,“心脏在痛?”
他皱了下眉,喃喃着:“是诅咒吗?”
就在他撑起身体,想查看我身上到底有什么诅咒残留时,我勾住了他的袖子。
他一怔。
我抬起双臂环住他的后颈,将他带向自己,把脑袋埋在他的颈项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