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允许继子有一个强大的妻族。除非她真的是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圣人。
作为唯一一个成年的皇子,艾略特但凡还想自己的脑袋能在脖子上多待两天,就不敢表现出雄心来,更不能擅自接近大贵族的女儿。
他最好沉迷风花雪月、闲散度日。
果然,这样的日子没过两天。侍者就来向我报告:大皇子偶感风寒,卧病在床。今天原定的行程恐怕要取消。
正给王都那边写信的我放下尖头钢笔,将信笺塞回鸟笼式文件箱里,看向侍者,重复一遍:“偶感风寒?”
他就没少感染风寒过。
既然客人生病了,那我这个作为东道主的人,还是得去探望一趟为照顾不周而道歉。
我来到艾略特的卧室,却没有如预想那般看到满屋子熏蒸的药草。
一切如常,没有药味,也没有着急慌乱的侍女。
艾略特穿着衬衫和长裤,躺在长沙发软椅上。他的额头还装模作样地盖着一块湿毛巾。
我走到他旁边的矮凳坐下,轻声说:“殿下,听说您生病了,我来看望您。”
他发出一声呻.吟,好像真的在被高烧折磨似的。他微微睁开眼,仿佛很虚弱,对着我轻声说:“你来了,伊莉丝。真糟糕,我拖累你了。你不会生气吧?”
“真叫人惶恐,殿下。”我说,“这天底下没人有对您生气的权力。”
“伊莉丝。”艾略特坐起来,他语气亲切、嗓音丝滑,如果他是个来表演的吟游诗人而不是麻烦的皇子,那听他讲话着实是享受,“你看起来似乎一直不太欢迎我的到来?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你也知道自己是个麻烦源啊。
肌肉记忆条件反射催促面部涌起端庄、温和的微笑,柔声细语地宽慰对方:“您怎么能有这样可怕的想法?您的到来,令寒舍蓬荜生辉,是我们莫大的幸运。”
他执起我左手,隔着蕾丝提花针织长手套落下一个吻,带着微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亲爱的伊莉丝,要知道我此番可是为你而来。”
“我的荣幸。”我微笑以对。
我们两个微笑着对视,像是在较劲谁先破功似的。同样的金发绿眼,白色衣裳,乍一看还有点照镜子般的错觉。
“殿下,您不躺回去吗?”我说,“您不是还在生病吗?”
“哦,那个啊。”他轻松道,“是骗你的。”
“……”
“不然你怎么会来见我呢?”他眨眨眼,做出一脸做作的心痛表情,“啊,伊莉丝。你一定会狠心地将我推给那些可爱但吵闹的小姐们——”
我真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皇子会用出装病的招数来。
仿佛看出我微笑的假面下在想什么。艾略特眨眨眼,把掉落的毛巾重新放回脑袋上,说:“你就是太要脸面了才会做不成事。有时候不要脸面的人才能成功,这是经验之谈,伊莉丝。”
“呵呵,多谢您的好心点拨。”我深吸一口气,“所以,您费尽心机单独见我,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此前那一番连消带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有效,艾略特显然不是能适应热闹嘈杂环境的性格。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连轴转地参与宴会、跑马、野餐狩猎等等接连不断的活动。
他跟我一样,向来精力不济。即便想遮掩,疲色还是流露出眉宇之间。
他就坐在我的对面,因失神而垂下眼眸。那金色的睫毛忽闪了下,眉骨轮廓从那个角度看起来竟然有点像谢伊。
真是见鬼了,我暗骂自己一声,把视线扭开。
“伊莉丝,其实——”
就在艾略特开口之际,门外的走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吵闹声从敞开的门口传进来,似乎是有什么人擅自闯进走廊,还想闯进房间,却被侍卫一把抓住。
“站住!”侍卫大声呵斥,“这里严禁闯入!你是谁家小孩?怎么能在伊尔兰伯爵的宅邸里到处乱跑?!”
紧接着响起一个孩子的声音,令我腾地站起身来。
——“放开我!我要见伊莉丝小姐!”
是瑞安?!
我顾不上斟酌言辞的艾略特,快步走到门边,喝令侍卫将他们拎起来的小孩放下地。
瑞安一抬头看见是我,如见到救星般紧绷的弦全部松开。他猛地扑上来,抱住我的小腿,带着哭腔喊道:
“求求您,救救我姐姐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