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秘书进去关上门,厉少愚终于松快几分,眼神聚焦,开始打量阿莱的神态,娇憨紧张的,期盼着,等待着。他的心始终悬起,只是站着,没走也没坐。 她为什么来?这事理不出头绪。他迷惘地想,如果找我,为什么在这里等?如果找邱诚,会是什么事?这里危机四伏,不该是她的来处。再一想,的确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从宇野宅邸前遥遥一面,他们之间,到底隔了多少个秋?早数不清了...... 厉少愚用余光一扫,见四下无人才敢放下案夲,极为局促地在阿莱斜对面坐下,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该过问的还是要过问。毕竟是和她说话的机会。他整肃神思,问: “等多久了?” 见他没有拒绝自己,阿莱也松一口气,忙把书往桌上一放,欣喜地答: “两个多小时。” “等谁?”厉少愚太好奇了,“有什么事么?” “等邱主任。上次吃饭碰见仲尼采访他,他说家里缺个家庭教师,我想去应聘试试,正好跟许家的合约快到期了......” “你说你,”厉少愚佯作好笑,“工作一年多了还像个孩子似的,没听出来人家只是和你开玩笑!” 阿莱被他一说,当即小脸沉沉,嘟着嘴不吭声。片刻后意会,他是不想自己跟邱诚扯上关系,不过害怕隔墙有耳才没说出口罢了。遂问: “我们又不熟,他干么跟我开这种玩笑?”然后发起牢骚:“是前辈就了不起吗!” 好像不知天高地厚。 厉少愚惊觉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应聘家教理应直接上邱家,来银行里搅乱,当然是为别的事情。一双似水的眼注视她,不巧就对上了,不偏不倚,直至心底。 照说,他应该照顾好她的,但不得不失职。他是势单力薄的一个人,在这风雨飘摇的世上,能为她做的,惟有替她找座靠山——孔可澄是不像话,只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爱她。既然爱她,就会自愿承担起照顾她的职责。这一点真真是可遇不可求。 厉少愚说她:“不许这么说话。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阿莱驳道:“要你管我!” 其实不恼反喜,不知怎么的,想起理惠子,便开始不安:“上回...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找我说话?难道你在医院说过的话不算数了,你要另觅他爱?你告诉我,报纸上写的是不是真的。” 厉少愚不明白,她的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一天天看的都是什么报纸?” “看什么都一样。我还不能八卦不成?小报上写你和宇野理惠子情投意合的——” “报纸写的就是真的?那它还写你和孔先生鸳鸯双飞呢,我要是相信了,要花多少功夫为这些不实消息烦恼?” “如果这都不能令你烦恼,那你的烦恼到底是什么?”阿莱追问。他也真奇怪,明明上回那么冷淡,今天却又愿意亲近她了。变来变去,到底想怎么样?谁说“女人心海底针”,依她看,男人心也一样! 心思沉沉的人,总盼着旁人去捞。厉少愚就是这样。 “不想告诉你。”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懂,但只要你肯解释给我听,我就一定会懂的。我懂了多少能为你分忧呀!” “我需要你为我分忧么?” 阿莱一见他这死样子,当即大翻白眼。 “说得也是。毕竟过不了几天我就要跟可澄去北平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呢。说什么帮你分忧,那都是客套话。” 厉少愚自见到她,目光就未离过她分毫,从那流于表面的神情中看得出,她对他有一点机心,那是很可爱的。听到这个消息,他一时有些五味杂成,不过也好,只要她能脱离当下的环境,将来总有畅快日子可过。别的不说,孔可澄这事办得挺漂亮。 “去做什么?” “见见长辈族亲什么的,说不定还会订婚呢。” “那你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准备。” 股票、黄金、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房产地产。他想,自己有的,都给她傍身。 “我只要你的祝福。” “好,我愿意祝福你。” 阿莱作恶地笑了: “不是祝福我,是祝福我和他。” “他”字咬得极重,厉少愚发觉自己被涮了一道,什么臭脾气,睚眦必报的,不过没答她的问题,这就不肯放过他。 祝福她,可以。祝福他们,办不到。 明明互不相让,不知为何,心底竟生出一种别样的幸福感,他故意不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