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沅君奇怪,她要动真格的?那孔先生该是头号选手,怎么也要透露一点风声吧。 “你有人选吗?”她撺掇道,“再找可得找个比他强的,你看这次他出事,他们厉家白家一点忙也帮不上,真倒灶——幸好你没嫁过去。” “国土沦亡,国府仍旧衷心内斗,一茬一茬地收割人头,难道安心要把年轻人给断送?” “怎么感慨起这个来?” 阿莱无意地摇头,目光在虞沅君脸上定住,“你不知道,他这次祸事就是不小心卷进内斗无端受人料理。”想想也真好笑,“这倒霉催的。” “我没听明白。他不是中立吗?”虞沅君歪着脑袋,“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他只是小小一课长,是生是死对大局毫无影响,谁闲的非要置他于死地?” 阿莱脸热,大概只有她把他看得“重于泰山”,把他当作英雄,认为在哪里都不可或缺。 “你说得对,肯定是他有问题。”语气和脸色一道发沉,显见是不高兴。 “嗳,你别生气好不好?”虞沅君有点急,解释道:“我没有说他不好的意思。”边说边想,阿莱真霸道,自己什么都骂得,却不容旁人置喙半句。 她也想,自己霸道。厉少愚是不好,但只能由她来骂。 她抬眼打量虞沅君,欲从她眼底探究出别的内容,可以肯定,她是为她好,可今天这些话,说到底还是为撮合她和孔可澄。这个谜底,该不该现在揭晓?算了,还是不问。 虞沅君苦尽甘来,从许念白那里得到许诺,要她嫁进许家。她的夙愿得以实现,而今抖擞起来,哪怕不为从孔可澄那处的好处,也得为自己做个打算。阿莱要向前走,她铆足劲要把阿莱也嫁入高门,从此做她不倒的靠山。 丝毫不怯地回望阿莱,似在回应她的疑心。自私的小虞,仅有的几分算计已流露在外,犹自不觉。 何妈在楼下唤她们用饭。 阿莱道:“走吧。”就此翻过一篇。 厉少愚也正用饭,是一餐投诚的饭。 住院那几日,他终于想通了,解铃还需系铃人,行长和襄理不护着他,那就投靠邱诚,以真心实意博取他的信任,找到证据,还自己一个清白和未来。低个头,从此同流合污。 古人早已说过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起身敬酒:“邱主任,属下从前诸多任性,今日一杯薄酒给您赔罪,还请不要推拒。” 邱诚一心将厉少愚收入麾下,不仅为他的能力。细数起来,其中还有两点,一是能屈能伸,二是关键时候不掉链子。今日体现得淋漓尽致。 “小厉啊,你这杯酒可要把我等坏了。”邱诚端起酒杯,抿一口,意在冰释前嫌。 四门紧闭,包间内燃着暖香,厉少愚头上闷出一层细汗,声音清晰有力:“这一关暂且过了,往后还不知道有几关,只怕关关难过。主任如不嫌弃,属下愿意从此任您差遣。”话说出口,从此一身烂肉软骨头,不成样子。 邱诚小施一计,一箭双雕:驯服厉少愚,拿住孔可澄。一智囊一官门,但借二人的血肉滋养着他,愈发茂盛壮阔,在这十里洋场搅弄风云,有朝一日物换星移,说不准,“孔总”变“邱总”。 暗自得意,不免拿乔:“我来想想。” 厉少愚静等着,心跳得极快。 “小厉,你难道不怪我在危急关头,把你推出去?” “主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属下心里明白。不过,要是您提前跟我通个气,事情也不至如此发展,而今行长不信任我,我心里实在过不了这关,思前想后,总要找个下处。” 邱诚恍然大悟。厉少愚记仇,把孔行长给记恨上了,从此投靠自己,只为求个安身立命。从前有行长庇护,他自是一心经济不涉党争。现在两厢猜疑,顺理成章倒戈而来——脑子还算清灵,没被折腾坏。 “好吧,那我欢迎你。” 邱诚与厉少愚酒杯一碰,合二为一。 厉少愚瞧准时机,自地上提起一只黑皮箱,提前预备好的,一块结实的敲门砖。将箱子放到邱诚面前,打开来: “听说主任擅于品鉴字画,属下收藏这几副吴门工笔,今天特意带来,请主任过眼做个鉴定。” 正中下怀。 邱诚状似无心一瞥,“打开看看。” “这幅据说是陆老先生真迹,属下在北平上学时潘家园里淘来的。您觉得怎么样?” 邱诚眼前一亮,心里有数:“倒杯茶来。”随即把画放在桌上,小半盏茶倒下去,墨半点没散——“呀!果然是真迹!” 这一副,实打实地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