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了力气,但庄和初若想挣开,也只是一抬手的事,可庄和初一动也没动,就任由他这样抓着。 寂静如渊,溺在其中,令人喘不过气来。 梅重九就在这般寂静里溺了片刻,才听寒气之中传来一声浅叹。 “果然是瞒不过你……但说出来,也怕你不信。” “你说。”梅重九手上又抓紧了几分。 庄和初垂眼看看那只手。 原就清瘦的指节因用力过度,已绷得发白,这已不像是怕手里的人跑了,更像是怕有什么他看不见的力量将人从他手里夺去。 庄和初略一沉吟,徐徐叹道:“我活不久了。” 梅重九怔然一愣,愣了还不足一个眨眼的功夫,脸色就蓦地一黑,没好气地一把甩开了手。 “你十年前哄我去广泰楼,还有后来哄我用你那些破本子的时候,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套。你还能换点儿新鲜的吗!” “啊……”庄和初眉眼一弯,笑吟吟感叹,“梅先生不提,我还没觉得,这一晃竟已活了十年之久,当真是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啊。” “庄和初——” 梅重九已想扬起竹杖打他一顿了,忽听那讨打的话音蓦地一肃,“你对姜浓印象如何?” “姜浓?”这一弯拐得太急,梅重九一时间被问得莫名其妙,却还是敛了敛那已到顶的火气,答道,“很周到,也很客气,怎么了?” 那肃然的话音一笑,又轻快起来。 “没什么,你若信得过姜浓,日后待我去了阴曹地府,有事不便寻我时,也可以直接去找姜浓。” 不等梅重九再把竹杖提起来,庄和初又含笑道:“你若真有余暇,不如帮我办件打点的事吧。” 庄和初手里的那些事,若是别的什么,梅重九许是想帮一把也力所难及,但要说打点,以他这些年在皇城里积下的那点虚名,倒不是什么难事。 难得他开这个口,梅重九也既往不咎了,“打点哪一处?” “劳请梅先生为我刻块牌位,一日三拜,就算帮我提前在阎王那里打点了。” “……” 梅重九一忍再忍,已忍无可忍,沉着脸一提竹杖,还没等往那口不择言的人身上扬去,就觉面前忽地一阵凉风掠过。 那股方才一直盘桓在面前的柿子甜香蓦地远去了。 “庄和初?”无人应声,梅重九不死心地扬手挥了下竹杖。 触及的只有一片无法奈何的虚空。 “……你好歹把我送进屋吧!” 全然陌生之地,梅重九独自戳在那里,一时间脚都不知道该往哪迈才是,正想着是先喊人还是先骂人,就听一串脚步声朝他而来。 脚步急促,身量轻巧,伴着渐渐分明的喘息。 “兄长!”千钟拐进这院子之前,还依稀听见有两个人的声响,一拐进来却只见着梅重九一个人的身影了,“庄大人呢?” 听出来者何人,梅重九才算明白,庄和初为何会走得那么急。 他虽因着眼盲而有一副过人的耳力,但也只是过于常人罢了,比起庄和初这等武功修为甚高的,还是望尘莫及。 庄和初这是早觉察到她来,有意避而不见了。 梅重九也不瞒她,只实话实说道:“没看见。你有事找他?” “您摸摸这个。”千钟不待喘息平复,就急急地把一件东西送到梅重九手上。 四四方方,硬硬邦邦的,敞着口,是个木头匣子。 沿着敞口往里摸去,满满一匣子都是整齐叠放的纸页,那纸页的质地一过指尖,便知是庄和初一贯写话本稿子用的那种纸。 略一拈动,纸页轻翻,泛出一股新鲜浅淡的墨香。 这是…… 他这一头还在分辨着,千钟那边已道:“这匣子是大人让银柳给我的,还贴着封条,我拆开一看,里头全是《千秋英雄谱》的稿子。最后面那一页,我认得末了上那个终字,这意思是不是就是说,《千秋英雄谱》所有的章回的稿子,全都在这儿了?” 庄和初说连夜给她誊写话本稿子,竟还是真的写了。 梅重九心头五味杂陈,到底只点点头,轻描淡写道:“他也与我说过了,往后,我还是如从前那样教你识字。” “大人还跟您说什么了?”千钟急问,“有什么您觉着古怪的话吗?” “古怪的话?”梅重九一怔。 千钟方才对着这些样样周详到底的安排想了又想,庄和初要单单是把她一个人安排周详,还可能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