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谢宗云穿的还是昨日见庄和初的那身衣裳,谢府给他换的,锦袍外束着饰以铜扣的革带,宽约四指,看着确像是能再掖下一柄短刃。 这庄府大管家的细致周全,还真名不虚传。 谢宗云毫不拖泥带水地解下来,还颇有诚意地抖了抖,才扬手丢开。 姜浓却看也没看一眼,“我是说裤带。” “……裤带?” 谢宗云不是什么端方君子,但大小也是个朝廷命官。 有些该要脸,还得要一下。 “姜管家,这可不成体统了啊,不如——”谢宗云好声好气打商量的话才刚起头,那用簪子抵着他喉头要他解裤带的人已上前一步,脚跟毫不留情地碾上了他脚趾尖儿。 “啊嗷——解解解……我解!” 锋芒在喉,谢宗云低不下头去,两手摸索着兜起衣摆,解了紧束的带结,往外一抽,外裤没了束缚,唰地掉了下去。 倒是还有条亵裤,遮着他今日已所剩无几的脸面。 抵在他喉头的锋芒分毫没松,“再劳谢参军搭手,帮我把你绑上。” “……” 这算怎么回事儿? “姜管家,”谢宗云新伤旧创叠了满身,流了不少血,原就气力不济,这会儿好忍歹忍,把口气又软下几分,听来格外诚挚,“今日对您多有冒犯了啊,但谢某确实只求自保,当真绝无伤人之意。” 姜浓仍是不为所动,“口说无凭,还请谢参军以行动来表诚意。” 谢宗云随着裕王横行皇城这么多年,还从没落魄到这般境地,更何况,这境地还是他自己亲手在大街上劫来的。 自打沾上庄和初,就没一样是不倒霉的。 那簪子往他喉头上一抵时,谢宗云便知道,这人就只有点粗浅的功夫,他伤情虽重,但要说当真制不住这么个弱质纤纤的女流之辈,也不至于。 可是制住了她,然后呢? 他劫庄府的人,是为了逼庄和初救他的命。说到底,还是他有求于人,真要伤了庄和初的人,结了梁子,那后头的话也就不好说了。 反倒不如就让她捆了。 他与这姜大管家也没什么旧怨,左不过就是吓着了她,她也不知庄和初同他的那些纠葛,定要把他捆起来才能安心,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大的事,想必她也不敢擅自做主,总归要带他去见庄和初的。 俯就于人,一时策略而已,不算丢脸。 如此想着,谢宗云坦然抖开那条又长又软的裤带,往自己脖子上一搭,熟门熟路地自胸前和手臂上缠绕好,而后甩出带尾,反手打了个结。 姜浓这才撤下簪子来,又谨慎地将已把他五花大绑的裤带一寸寸扽紧,末了还拆了他的结,换上个越挣越紧的猪蹄扣,才算作罢。 近旁有张桌子,姜浓搀这摇摇欲坠的人坐了上去,在他身上摸了两把,摸出他揣在怀里的那瓶药。 这一阵子折腾下来,天光又黯淡了些许,已只能看清个大概轮廓了。 “这真是庄大人给的啊。”谢宗云老实里带着一丝委屈道。 “可是昨日在停云馆给的?” 谢宗云一怔。昨日他去停云馆见庄和初,虽非绝密,但到底是庄府外的事,她竟也知道? “是啊。”谢宗云也不多言,只言归正传道,“姜管家,您看,我这发簪让你拔了,裤腰带也让你解了,人也让你绑了,我已然拿出这么多诚意了,您就让我见见庄大人,好吧?见了他,您就都清楚了。” 姜浓充耳不闻,又自顾自问:“昨日千钟县主醉酒而归,那酒,可是在你面前喝的吗?” 谢宗云又是一怔。 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一句跟一句都不挨着,敲得他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也不关他什么事,谢宗云便照实道:“不是啊。可不是我灌的她啊,她自个儿到一边去喝的,喝多了跑回来还踹我一脚呢!” “谢参军向来好饮,总能看得出县主醉到了什么程度吧。” “醉……也没很醉吧,就两碗烧刀子,还认得路,认得人呢。”谢宗云实在不解,试探问,“县主也没出什么事吧,今日不是还进宫去了吗?”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五官细节,却将轮廓勾勒得越发深邃,每一丝表情变化都如斧凿刀刻一般清晰。 谢宗云清楚地看到那张柔婉的脸上忽地扬起一道笑意。 一道不善的笑意。 “果真,停云馆就是个障目之处。”姜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