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是官家的东西。 大门前台阶上那半个泥脚印就是他留下的。 裕王府侍卫统领,金百成。 金百成就是这么一个人,常日很少贴身随在裕王身边,就是在,也很难注意到他人在哪里。 好像阎罗殿的鬼差,他一现身,就意味着有人要被带去阴曹地府了。 谢宗云虽早料到他在,可亲眼见着他出来,还是不由得悚然一惊,被烈酒灌满的胃骤然一缩,几乎要呕出来。 “王爷——” 萧明宣目光一转,好似终于想起那杯斟出多时的酒,悠悠捏到手里。 那平平无奇的男人就在萧明宣一副唇舌都被酒占去的工夫,向谢宗云平平无奇地走过来,以平平无奇的嗓音,平平无奇地开口。 “谢参军,我们莫扰了王爷品酒,还是去刑房叙话吧。” 月落日升,便是腊月二十四了。 庄府里一夜太平。 千钟一早起来还是与梅重九去十七楼听书识字,临近午饭时,庄和初过来将千钟唤了出去,说是与他一起出门办点事。 庄和初没有多言,千钟也没有多问,甚至猜也没有多猜。 这些日子她已参悟明白了,难怪从前极少在街面上见到庄和初,这人只要不声不响地出一趟门,去一个地方,露一次面,就把好几桩事一并了了。 说他究竟是为着哪一桩出的门,都不是,也都是。 所以眼见着马车载着他们驶入城南街,扎进一片熙攘喧闹,缓缓停到这条街上离广泰楼最近的那间酒楼门口时,千钟也一点不觉得惊异。 庄和初进门要了楼上两处不挨着的雅间,又要店家给两处同时上一样的菜。 千钟原以为这是给同来的云升和风临也做了安排,却不想,庄和初与店家交代罢,又转对这随行护卫他的二人说,让他们就在楼下大堂寻个清静处坐,自行点些喜欢的吃。 而后,就只带了千钟一人上楼。 两处不挨着的雅间,同时上一样的菜,就只带她一人上去,这里头的古怪比正午的日头还显眼,已由不得千钟不去猜了。 “大人,您是要在这儿悄悄见什么人吗?”千钟一落座就小声问他。 正值饭时,酒楼后厨里菜备得齐,引他们上来的小二退出去不多会儿,就带着冷冷热热的一堆菜品回来了。 待一应碗碟都码上桌,小二殷勤地道声慢用退出门去,庄和初才不急不忙地回答她。 “晚些还有一位朋友来。” 庄和初这话的重音落在“朋友”二字,千钟却诧异在那个“一位”上。 待一个人,却要在两下里摆两桌一样的饭? 千钟越发糊涂了。 “不必管他。”庄和初轻轻将这最显见的古怪往旁边一搁,执起自己手边的筷子来,“与你到这里来,是为着另一桩事。” 千钟忽然想起来,昨夜他是说过,拿广泰楼的人下落一事下饵钓那眼线的法子能不能用,他要想一想,今日与她说。 今日偏是到这么一间离广泰楼最近的酒店吃饭,无论他要办几桩事,必有一桩是与广泰楼脱不开干系的。 “您差遣就是!”千钟一下子提起精神来。 庄和初温然笑笑,一开口却支到了一个几条街外的地方,“宫中有话来,明日要你我一起入宫谒见皇后。” 乍一从自己的猜度里回过神,领会了这话里的意思,千钟刚提起的一把精神瞬间都成了错愕,把眉眼间的笑意像近前的那碟蹄花冻一样凝住了。 “去……去皇宫里,见皇后?” “你我顶的毕竟是先帝赐下的婚事,你又有县主尊位,皇后在大礼之前召你进宫见一见,也是为表礼重之意,不是很麻烦的事,不必紧张。” 庄和初含笑徐徐与她说罢,笑意微微一浅,又含着几许歉意道。 “这婚事,退是退不掉的,不过,你放心,成也成不了。” 退不掉但又成不了,这婚事是要怎么处置,千钟还没从要进皇宫的惊诧里缓过劲儿来,一时无暇参会。 正混沌着,就见庄和初夹起一块晶莹油亮的红烧肉,送进她面前的碗里。 “明日入宫虽不是什么麻烦事,但宫中规矩森严,礼数繁巨,有些可省,有些万不可省。其余的,待晚些回去,银柳会一一讲给你。我只教你一样。” 庄和初说着,略扬了扬那只刚为她夹过菜的手。 “用筷子。” 千钟怔然一愣,脸上腾地涨红起来,抿唇低低垂下头,